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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群像 Act1 初晓(1)

月下蓝花楹  · 简书  ·  · 2018-08-30 23:27

        「浮生园」,云梦区。

        「浮生园」草创之时,此地本有名为云梦的巨大沼泽,因而得名。直到今日,这里仍可见地势地平,湖泊星罗棋布;虽处内陆,却是一派三角洲景观。

        森林边的路上走来一个梳着双髻的人影,看上去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其实说那人是个孩子并不妥;按照规矩,她已经成年了。只是她生来俊俏些,眉目中又露着性情中人的灵气,看上去年幼也是情理之中。她身上下摆剪裁成花朵一般的浅粉色短连衣裙挑人之至,只有清纯的外形才衬得上;但这套衣服在她身上竟也显得自然。

        第一次给自己拖行李,对于秋曙葵这个千金大小姐来说算是件新鲜事。好在她尽管长得清秀苗条,力气却一点不少,毫不费力地把两个近半人高的行李箱拎起来小跑过五六十米长的坡。

        从小就是这样,她似乎总是“天赋异禀”。

        身边的侍从、师长多半顾念她的才能和身份,母亲见她出落得如此优秀,对她的教育更是近于纵容。十六岁时,秋曙葵和其他A级「雨燕」一同提前适配「节制」前往战场的时候,母亲还特意给她置办了一套效力持久的化妆品。

        但是天赋并不总能弥补经验的不足——至少目前看来如此。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无奈地仰天长叹:

        “哇,我是不是迷路了?”

        少女四下打量了一圈,映入眼帘的风景依然如此陌生,晒得发烫的水泥路更让她打心眼里恨恨地萌生逃离的冲动。

        “来个人啊~!”

        良久,远方仍然只传来隐约的鸟鸣。少女只得自嘲地冲着远方比了个鬼脸,迷茫地开始摸索。

        路旁树木的影子重重叠叠,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森可怖。随着秋曙葵一路向西走,浅绿青绿翠绿墨绿的浩瀚绿海终于到了边界。又过了一段地貌颇为丰富迂回的地带,碧蓝的湖水在豁然开朗的视野中浮现。湖面阔大,岸边的走道在变化不定的波纹边上显得有些空幻,走在上面,竟令人有了凌万顷之茫然的玄想。湖面的远侧也是一片林子,但或许是距离产生美好错觉的缘故,秋曙葵居然对那边的景色有点期待。

        正巧时间也不急,不妨过去看看——或许会有想要的“线索”。少女这么想着。

        自打走到林子中,秋曙葵腰间别着的「节制」长枪便不可避免地擦过周围的树丛草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在这样繁杂错落的环境中,她的行动能力就大大受阻,甚至不如在北海的战场上那样敏捷灵活。更何况她前来报道当天还穿了自家的娇贵衣服,遇到腐叶淤积成泥的地方,几乎是踮着脚尖一路蹦跳着前进的,也亏得她不嫌麻烦。

        “哎呀,没有……躲过!”秋曙葵避开了左前方的一处烂泥,却好巧不巧地重重踩在了另一湾水塘里。

        然而,更意外的是,就在踏下的刹那间,以水塘为中心半径约三米的区域内同时炸出上百个极小的烟花。那火如怒放的春日繁花,猛然喷薄而出。秋曙葵赶紧收身倒地避开,回头望去,只见噼啪声里,爆炸火光的外缘落下无数烧焦的草木虫蛉的碎片。

        少女挣扎着起身,发出有着自嘲的感叹:“喂喂喂?要把我炸成烟花……怎样的恶趣味啊。”

        话音未落,她已经感受到危险迅速逼近,赶忙支撑着视线回转。一道锐利的光芒伴着风声疾指向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少女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紧绷全身力量用枪刃格挡向那道轨迹。叮的一声,面前的空气被杀机充斥到令人窒息的程度,一柄长剑的锋芒停在她额前不足七厘米远的地方。就在枪剑碰擦的瞬间,她打量了一下来者的面容。

        浓黑如长夜的眸子散发着凌冽的寒气,哪怕在炎热的天气里,在火焰的余温中,也能让人的呼吸都为之一颤。

        少女的眼神稍微动摇。只有一瞬间,也只在这一瞬间,对方已经移步接进到了枪刃无法起效的距离再次出剑,斜飞向少女的肩膀。如此一来,即使她侧身闪躲,只要略略变换手势,照样能拦胸一击。

        想要活下去,只能赌一把了。

        她驱动「节制」的矛尖,准备催动其发出夺目的炫光。她反向摆过长枪,假使对方被强光干扰下意识的回头查看,片刻之间自己便有机会猫身躲过,用配重作为钝器击中对方的空门。这是她能想到用以自保的最狠一招——虽然在确定对方是人类还是「蚀」这种凶恶异类之前,她还没有下狠手的打算。

        然而,在光照亮起的一瞬,黄绿色的气膜不可思议地猛地爆燃,剧烈的震动将她的枪打落在地。这时少女才发现,自己的整柄长枪不知何时被薄薄的气膜缠裹上。来者也不怀丝毫怜悯,退后一步顺势用后脚跟将长枪踢开几米远,干脆利落地将剑锋逼向她的咽喉。

        他冲着秋曙葵开了口,虽然是问句,但是几乎没有语调的变化。

        “你是谁?”

        ——虽然害怕,但现在不该是示弱的时候。这么想着,少女装出挑衅的语调:“我当然是人啊。”

        “…你的名字,编号,身份。”或许是没有见过这样鬼马的答案,对方愣了一下,手中的剑却逼得更近。

        “秋曙葵,在森林里迷路的,编号不告诉你。还有,赶紧还我枪,你赔不起。”

        “秋曙葵……8012A158。”那人若有所思,声线仍然冷酷,却不如以往漠然,“你认识洛月安吗?”

        一双眼睛如鹰一样盯着自己,如此的执着不舍。秋曙葵的眼神不自主地躲闪,话语一时间也不连贯了:“啊,对,我是。不过你说的那个谁嘛…完全不认识。”

        来人似乎有些怀疑她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鸦羽般浓黑的眉紧蹙了几分。

        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逼问:“那你参加过北海基地最后一次的防御作战吗?最后一头「蚀」怎么死的?尸体是什么样?”

        “呃…它的头上突然冒出来奇怪的白雾——大概是有毒的那种吧,明明没接触心脏,它就一下子死了,过一会儿才发现碰到的地方肉也烂透了。”秋曙葵努力回忆着,用尽量完整连贯的语言描述。

        说罢,她游目看了看四下。来人见此,迅速加强了戒心,手里的剑柄微微调转到追击挥砍的架势。少女却没有如对方预料一般掉头逃走:“你能不能把剑先放下来——我被你吓得嗦不粗话好吗?”

        对方显然只听进去了前一句。

      “居然能做到氟化合物的精细操控…看来之前用熵炸弹冲击波进行精确对撞还不是他的极限。不愧是‘第二梯队’的家伙,竟有如此实力。”

        “说来,那个熵炸弹的结构还是幽燕道那群家伙们设计出来的。比起洛月安,看来我在他们眼中更低一档啊。”

        他低声自言自语,却被少女听得明白。

        “别净说一大堆我不懂的话好吗?我想说的是,请你把剑先放下来啦!!”她故意用了敬语,双手叉腰,摆出认真的架势,一字一顿道: “还有,大家都是人,谁都没理由感觉自己低一档啊!”

        来人似乎是有所妥协,竟果真将剑下划收起。但与此同时,他的剑锋上顺势流泻下早樱般浅粉色的几缕烟,它竟如有了意识一般扼住了她的咽喉,却又并不收紧。

        “你是分到「千树之森」的吧,我带你往东走出去。离开之后,你的武器就还给你。你身上的东西有点毒性,不要试图反抗或者逃跑,否则释放出来会有麻烦。明白吗?”

        “明白了,行了吧?!”秋曙葵的语气中还是颇有不平,“真弄不懂你,一言不合就开打。”

        “那是因为你擅自走到不属于你的驻地去。”

        “哦?这么说,我要是下次来要找你玩,还要先打得过才行?”

        那人听罢,略略惊异地睁大眼睛,却也不发笑,只是漠然地回复:“你可以走正门。”

        “那我就万分感谢你的邀请咯!”少女莺啭一般地笑出声来,似乎全然忘掉了刚才陷于死亡边缘的恐惧。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恐怕会误以为他们十分熟悉吧。

        “对了,你应该给个地址。”

        “「落英道中」,查这个驻地名就行。”回答之前,他沉默了一下。

        “落英,是落花啊…那要春天才能看得到了。”秋曙葵若有所思,“到时候再来看,有机会吗?”

        “会的。”那人下意识地回答,却立马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没等得及他收回自己刚才吐出的话,少女急切地打断了他,颇有点小得意地指出道:“你应该说‘有机会的’。”

        无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映入眼帘。正欲多说什么的少女赶忙戛然而止。

        “好啦,到了。枪还我。”林中漏下细碎的光班落在她袖套和前襟外罩的轻纱上,像是透明的,仿佛精灵的翅膀。来人猛然发觉,她居然有一双瑰丽琥珀色的眼睛,头发也不如「浮生园」常见的其他居民一样纯然黑色。

        连片的树木掩映中,隐约可见几栋方方正正的灰色的房屋。它们倒也不怕煞风景,水泥外墙显露在外,一番不加修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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