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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首老歌

九方砚  · 简书  ·  · 2020-12-01 23:57

晚饭做的是糖酥饼。

糖酥饼其实算得上是零嘴点心,若是在国内,随便哪个超市点心铺里都能找到差不多的东西。可我想吃就没那么容易了。除了去亚洲超市寻找,就只能自己动手做。

好在网上食谱多得很,随便找一个步骤不是那么繁复的,准备停当,开始做。

等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我冲掉手上的面粉,耳朵里塞上蓝牙耳机,打开手机的音乐app,却犹豫了。

列表里几百首歌,从哪里听起好呢?

看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纷纷扬扬从阴沉的云层里飘下。细细密密的,一时间竟将窗外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怪不得这样的冷。

我走到阳台上,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沉甸甸的,冰凉凉的,一触到掌心就化成了水滴。地面仍是干净的,没有积雪。

忽然想起来,多少年前的那场雪。

他乘着那年的初雪而来。我的同桌。

高二已经差不多过半,他转学的时机实在不算好。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分文理班的新鲜热闹已经过去了,又临近学期末,大家都忙着准备大考,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沉默寡言的新同学。

我试着和他聊天,却换来他不冷不热的回答。几次下来,也就作罢。我也是个犟性子,断不会不识趣地一直拿热脸贴冷屁股。

与我说话寥寥,可是跟前排那个小个子的东北姑娘却聊得很嗨。我在一旁冷着脸,心里艳羡得很。他们都从小在东北山林旁边长大,知道各种各样森林里稀奇古怪的故事奇闻,比起我这个四平八稳城里出生的孩子,他们的童年真的太有趣太新鲜了。于是我也忍不住凑在一旁听,不时问几个他们看来很愚蠢的问题,也是被宽容的。我们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好起来。

元旦假期,同桌在城里没什么亲人,就留宿在学校宿舍里。我在家里吃着点心看电视的时候,想起宿舍阴冷的环境,点心也不怎么香了。趁着天色还早,用饭盒装了一些点心和热乎的饭菜,去学校找他。

彼时他正在宿舍没有大门的公共洗手间洗头发。一月份,滴水成冰,他光着上身,在脸盆里倒一点热水,掺大半盆冷水,就着门外呼啸的西北风,哼着歌洗着。

洗完了,他随意擦了擦头发,没有吹风机,头发还滴着水,就埋头吃起我带的食物来。头发上的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宿舍的门大敞着,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怕。

从那之后,我们两个就好像变成了兄妹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互相关心帮助,一起走过了一整年的好时光。

他有一把好嗓子,经常哼歌,却不肯在文艺表演上出风头。我问他为什么不报名,他神秘兮兮地一笑,说,这是个秘密,我只唱给你听。

那时的我,只有两盒宫崎骏动画片插曲的卡带,对流行歌曲的兴趣缺缺,却唯独喜欢听他唱。他会唱的其实也不多,或者很多,可每次我都点名要听那一首歌。

他问,总听这一首,还没听腻?我摇头,这么好听,怎么会腻?

他笑笑。于是我俩心照不宣地把脑袋趴在桌子上,在摞得高高的书本的掩护下,他唱,我听。两张稚嫩的脸上笑意盈盈。

天很高,云很淡。好时光总是对我们很吝啬。

转眼到了高三下学期。我和他还是同桌,成绩一样烂得一塌糊涂,双双垫底。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要好好学习。我知道自己的成绩很差,但高考无论如何都要考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从那天起完全变了一个人。吃饭也看书,走路也背单词,课间全部都用来做题,放学不做完题坚决不回家……

对我的同桌,我狠下心来,就像刚开始的他一样,冷起脸,理也不理。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跟我搭话。可是我铁了心要考大学,决定了就要做到。我没跟他做任何解释,自顾自地埋头学习。

我在我们之间垒起了一个透明的屏障,他在那边轻轻拍打着,希望我看一眼,和他说一句话。可是铁石心肠的我,却根本不转一下脸。

后来,他开始翘课。他从学校宿舍搬了出去,据说找了一个很便宜的出租房。起初一个星期还来几次。后来慢慢的,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终于有一天,前排的女孩递给我一张叠起来的纸片,说,他走了,回老家高考去了。

我打开那张纸,是一封信。内容是那么令人不忍,读得我心脏刺痛。

纸张有发皱洇掉的部分,是他哭了吗?

信的末尾,他一个字一个字,又给我唱起了那首我最喜欢的歌。

费了半天时间,据记忆里模糊不清的歌词终于从网上找到了那首老歌。

点开,那熟悉的旋律带着一缕风扑面而来。

这原唱不如你唱得好听啊,我的同桌。时隔多年,你还会再唱起这首歌吗?

虽然迟到了太久,但还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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