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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不经楼

云昭影  · 简书  ·  · 2020-01-16 17:26

是夜,珞云楼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内室凌乱无章的呼吸声也被浓浓的夜色吞没。

倏忽之间,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骁骑将军穆如寒舟的颈部。寒舟衣着整齐,发丝高束,月光幽幽地洒落在他的身上,让原本秀美的面旁平添了几分阴柔与媚气,使其愈发与浓夜融为一体。

寒舟丝毫未在意颈上的匕首,毕恭毕敬又毫不失风度得单膝下跪,“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几个字更是掷地有声。随即一抹暧昧又讥讽的笑爬上他的嘴角,“殿下的匕首乃先帝所赐,锋利无比,无鞘,置于枕下,怕是会伤着殿下。”寒舟在夜色中精准无比地抓住那只颤抖冰凉的手,缓缓离开自己的脖颈处。刀锋在月光的映照下忽闪忽闪的,随即就跌落在地上,发出响动。

“我怕极了。”榻上的女子身着中衣,青丝散落,眼眸下垂,颤抖着开口。“昨日申时我与子默共饮,而今他竟成了已亡人。”豆大的泪珠滚落,葛衣的头埋得更低。

“殿下的信儿还是这般及时。淑兰殿把了重重的关,却还是防不住。”穆如寒舟漫不经心地捡起掉落的匕首,慵懒地坐了下来,细细端详着刀柄。“八颗钻石。先帝走了八年了。”

“八年,我夜夜不得安睡,严防死守,却还是未能保住子默。”葛衣原还浸在哀婉之中,却倏地睁大了眼,拽住寒舟的衣领,发狠地瞪着他,“是你。”

寒舟意料之中般得对上了那双愤怒的眸子。夜风吹入,葛衣发丝轻舞上他的面庞。寒舟怔了一瞬。

“微臣在殿下身边护了近三载,听殿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怕极了’。微臣不知,殿下若不兴风作浪,与临安王前往封地安定一方,何来惧怕?”寒舟的眼神里有讥讽,有冰冷,但却在一瞬间透露出丝丝温情与心痛。

“兴风作浪?”葛衣苦笑出声,揪着寒舟衣领的手也有所松弛。“明明是他们不放过我们姊弟二人,何来我等兴风作浪?”葛衣开始歇斯底里,再次狠狠攥住寒舟衣领,满目猩红。

“狩和元年,殿下初临涅都,就接管了涅都商行。狩和二年,殿下以姐弟情深为由,转封临安,与初封为临安王的六皇子共处一地。狩和三年,殿下孝期已满,与彼时的豹骑统帅穆如明徽完婚,狩和四年就又住回了上京。”寒舟的话平平淡淡,却仿佛一双手一般一点点儿揪紧着葛衣的心,她精致的面庞明明灭灭,阴森至极。

“还有呢?”葛衣突然轻笑,眼底却尽是嘲讽。手上一紧,拽了一把寒舟,唇便贴上了寒舟的耳。“我的,小叔子。”葛衣极尽玩味,“若你兄长泉下有知,你对我,这般了解,定令他欢心无比。”

夜色中的寒舟闻见了葛衣身上淡淡的清香,他有些沉醉,想要放纵的欲望呼之欲出。

葛衣的两臂攀上了寒舟的脖颈,柔软的唇也附在了寒舟的唇上,辗转了一番。“阿舟,帮我。”

月光依旧,床上的喑哑呢喃渐渐停歇。葛衣的眼里极尽冷酷,寒舟亦然。但两人仍紧紧贴合在一起,寒舟坚实的臂膀从葛衣身后困住了她。

“狩和五年,微臣的胞兄,暴毙公主府。”寒舟又一次悠悠得开口。

“你!”葛衣背对着寒舟,又惊又气。

“狩和六年……”

“住口!”葛衣满目狰狞,双肩剧烈地抖动。

“狩和六年,临安王进京。殿下……”寒舟依旧淡淡得说着,丝毫未在意怀中女子的抖动。

“我求你了。什么都不要讲……”葛衣蕴上了哭腔,那双桎梏她的双臂一动不动,炼成了囚笼。

寒舟的眸子也泛红了。“临安王,还未加冠,就惨死宫中。微臣竟得知,微臣的兄长,与临安王,都是中毒身亡。那毒,由夹竹桃、一品红萃取炼成。”

葛衣早已哭成一团,一下一下地瑟缩着。寒舟桎梏的双臂也开始收缩,他也崩溃了。他的泪缓缓流入葛衣发间。

“我也不愿。我的夫君,我的胞弟,我也不愿。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只求安稳地活着。”葛衣气若游丝,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

“你不愿?”寒舟硬生生地将葛衣的身子转了过来,他愤怒的眸子如鹰眼般死死锁住了葛衣的面庞,“教唆篡位的是你,集结两地财力阴图叛乱的是你,谋杀亲夫的是你,毒弑亲王的还是你。你,何来不愿?”

“我何来不愿?”葛衣突然笑得癫狂,“是啊,生在帝王家,权利,就是一切。穆如明徽要纲正朝纪,我曾经那么信任他,他却要除掉我。子默,呵,是啊,也是我杀的。为什么,八年了,我教导他八年,他依旧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明明父皇最喜爱子默,为什么,为什么是淑兰殿赢了?我不服。”葛衣胡乱地披了寒舟的外袍,越过失神的寒舟下了床榻。“我不服。”葛衣用袍子裹住自己裸露的胴体,赤着足向窗户那边走去。她语气虚虚弱却又坚定无比,“穆如寒舟,你听着,我——不——服。”

葛衣一把推开了窗子,竟有丝丝点点的雪花,随着月光飘落。她闭上了双眼。

寒舟猜到了一切,他知道他最爱的女人将会在那扇窗边消失。但他仍旧定定地躺在榻上,失神地看着床幔。

“钰蘅长公主南宫葛衣,鸩杀重臣穆如明徽,于涅都,临安二地集结私营,阴图叛乱,今畏罪自裁。朕念手足之情,免其幼子穆如戈死罪,废为庶人,钦此。”

“多谢穆如将军。”南宫彻欲向穆如寒舟行大礼,被寒舟及时拦住。“王爷,微臣职责所在,在所不辞。”

一晃五载,当穆如寒舟牵着侄子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依旧听说书人讲着大宁朝长公主的轶事。

“话说这长公主钰蘅啊有着倾国倾城之姿,确是最毒妇人心。钰蘅的驸马穆如明徽识破她的造反之意,又知她身怀有孕,这寡断的将军就被自己的娘子给毒死了。”

“啊?这公主真是个狠角色……”众人无不呈现惊惧之色。

“谋杀亲夫算不得什么,听说这长公主还曾想要害死她的胞弟。临安王是个再好不过的王爷了,治理有方,我们上京多少供给,都得靠着临安那地儿呢。可他胞姊却不安分,一个劲儿的鼓捣他篡位。临安王少时多受蛊惑,好在坚定本心,却不想这钰蘅的一支私兵暴露,钰蘅为了推罪想要鸩杀咱的好王爷。不过吉人自有天相,骁骑将军穆如寒舟,也就是这被钰蘅杀了的穆如明徽的弟弟,助了王爷一把。这钰蘅就此知道自己的棋,下输了,在初雪时分从先帝为她筑成的珞云楼一跃而下,畏罪自裁了……”

“畏罪自裁……”寒舟在荒废的珞云楼下喃喃着,“她怎么会自裁呢?她可是南宫葛衣啊……”

寒舟在五年前放了一把火,一把燃尽珞云楼的大火。在初雪纷飞时……不对,还有一样东西没有被燃尽。一把镶满钻石却又淬了剧毒的,无鞘匕首。

“弑兄之仇得报,大宁一派祥和,钰蘅长公主已经没了,我只要我的葛衣。葛衣,我终会找到你,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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