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揣测？说来听听。”
“暂且不论舞藤有无串通羽翅人，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还是有些蹊跷。”
“什么？”
“我总觉得梅心这件事和之前发生的事件都脱不了干系。之前民间关于案发多属于流于道听途说，人们不过把它们当成奇闻异事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我听说连有司都没有实际地太多过问……”李崇刚说到这里才觉得自己仿佛说错了话，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说道：“其实也不怪有司，都是一些捕风捉影，拿不出真凭实据，毕竟，好像没有一个人说道自己亲眼见过，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跑到有司去状告。关键是这次事情闹得也太大了，竟然把扯上了官营养怡园，受害者又是舞藤亲生儿子。其案发的描述和平日里所言大体相同，也由此可见之前民间关于事件的传闻并非虚言。而从在场的证据来看，羽翅人还倒真是最大的嫌疑。但是至于舞藤和羽翅人有无勾结，确实还值得商榷。大人觉得呢？”
“大人，彪儿也是这样觉得的。”我于是便把在皇城门外和金吾卫右将军发生冲突的那段讲给了他听。
欣大人站起来走下堂，绯红色的圆领袍衫公服博大而严整，腰间革带上系着一个绣有三对金鱼状图案的布袋，虽然服色一样，但我们腰间却什么都没有，仔细看来，甚至就连他衣服上的大独科花的尺寸也比我们衣服上的大很多呢，约略径五寸吧。他又看了下手中小羊儿递交的状词，然后头也不回地递给立在他后面的苍岩。
“崇刚该不会是在埋怨大人我督察不严吧？”
“小的不敢，大人！崇刚只是觉得咱们应该立即未雨绸缪，早作深远打算，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嗯，正如你所说，我不是不关心民瘼，只是你是知道的这些人爱捕风捉影的习性由来已久了。”
“哦？”
“是了。至今青丘国统治此地已达千年之久，可这青丘国国民的主体还是原来的大戴国国民的子孙。‘乾化-永平之役’后，传世几千年的大戴国，曾经无比辉煌过的大戴国彻底消亡了。不，准确说他们逃到了未知的地方去了。永平年间的几次大规模的反攻也以失败告终，之后虽说也有，只不过都是零零散散、时断时续的一些小的冲突，没有激起什么大的风浪。之后几千年基本上维持这种态势，羽翅国的再度肆虐也只是近几百年的事情。当初，他们眼看着复国无望，这边又强制性地‘乾化鼎新’——强迫男女分开居住，禁止男女私交等对他们来说一一系列新奇的规定一一颁布，因为一时不适应，违法乱纪之人数不胜数，国家为此还杀过不少人呢！自己的文明突然被一群非人非兽的家伙代替，遗老遗少故国之情难免过于强烈，在青丘国弥漫几千年阴魂不散，我揣想着，板荡之际，国难的深重记忆想必一定也随着血……不，是意念，流淌在了后代子孙的思想中了。所以如今他们的后代但凡见到一点坏事的苗头，比如谈到羽翅人这件事，也像他们的先人一样见风就是雨，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倒底是没有人告过来，大人我狱门关事务缠身，没那个闲暇时光关注这些谣言蜚语。所以当初就当是它们不存在。”
欣大人回过头来，说道:“还有呢？崇刚。”
“其二，本来是说梅心被害这件事儿来着”，他咳嗽了下，继续说道：“紧接着，怎么一步步就滑到了舞藤贪污，之后竟被告发叛国之罪。小的只是感觉冥冥之中舞藤在被什么东西一步步拉向深渊，每个部分的证据似乎都比较牵强。”
“哦？怎么讲？”
“大人，舞藤贪污之罪自不必说，想必这样的事情舞藤之前也不会少干。只是，那晚的那个羽翅人毕竟没有抓到，仅仅凭着一些和羽翅人一样的羽毛就说舞藤勾结羽翅人，未免失于严谨，既然小羊能够进入舞藤的房内，为何不可以将这些提前放到里面呢？”
“崇刚哥，我在羽翅国确实见那羽翅人有采羽化物的本事，这些羽毛搞不定就是羽翅人用羽毛化的。”
“那也说不定是那晚的是个羽翅人，还得亲自抓到当晚的那个家伙才能知道。”
“其实也不必抓大那晚的羽翅人，当场的那个就可以证明舞藤分明就是个通敌叛国的奸细。”欣大人分辩道。
“这里又有问题了？”
欣大人哂笑了下，说道：“哦？崇山侯又有何高见？”
“大人说那羽翅人向来誓死效忠本国，怎么脱口就能指正舞藤，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之状，这样他不就将他们自己内应也除去了吗？对于他们大局又有什么好处？”
“可能是受了太多刑法，不想作鱼死网破之争了吧！”欣大人补充道。
“不管怎样，小的还是建议大人能够再细细查究，我就看那小羊和小猴儿举止有些乖张，不妨从他们开始调查。既然小羊儿说两人关系谈崩，可舞藤那晚为什么又让那人进来了还收了钱？可谓疑点重重！”
“虽说关系破裂，但以他吝啬贪财本性收下那人的钱也不是不可能！”
“小的也想到一点，不过大人不要见笑。”我有点难为情。
“哎！到这个节骨眼，周大人你还有心思给我我开玩笑。说啊！”
我用指甲刮着自己的鼻头笑着说道：“这个可以不算，我只是觉得，单是拔掉自己身上的羽毛‘馈赠’舞藤这件事，该人就需要不小的勇气呢！那可是会很疼的哦！”我咧着嘴装出一副拔羽毛时很疼痛的表情来，“想想就好笑。大人不觉得吗？这不应该不是一个疑问。”
“我听出来了，你们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说两位都认为大人我冤假错案咯？”
“岂敢岂敢，小的也不过是为大人着想，不想大人唐突了污了大人一生清誉。”崇刚的话充满了敬意。
李崇刚迅速捕捉到我脸上晃过的一丝疑虑，说道：“彪儿，你还想到了什么了？”
我便把上次在养怡园偷听到小羊儿和小猴儿的谈话交代了一番。
“大人，小羊儿侍奉舞藤，自然可以方便进出他的房间。上次养怡园之行，大人是见过小羊儿举止的，不是个单纯的孩子，一点儿都不检点。听说做事又没规矩惯了，自然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平日里翻箱倒柜、偷盗等行径家常便饭而已。”
“哦。”欣大人略沉思，“那这么说是他们园里的人在陷害舞藤咯？”
“可就算是小羊儿他们做了这件事陷害给舞藤，可是凭他们小不点的力量怎么能联络接洽好羽翅人呢？”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人倒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时李崇刚的思维向纵深的方向继续延伸，像榕树的埋在地下的树根一样，朝着黑暗的地下无限地伸展下去，如同尖锐的鹰眼一般，一点一点地剔除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旁枝。
秘密之所以被称之为秘密，或许是因为它们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要紧的是什么？”欣大人神色一紧。
“背后的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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