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趴在玩具店的玻璃窗口，忘神的看着芭比娃娃，嘴巴蠢动，沉默半响，“爸爸，我想买芭比娃娃。”她缓缓开口对我说道，用手指着娃娃。
我一愣，才想起已经好久没有给她买新的玩具了。听到她的请求，我多想牵起她的手，推开玩具店的大门，将芭比娃娃放在她的手掌上，看着她捧起娃娃时，那双喜悦而灵动的眼睛，潇洒的牵着她走向收银台，结账回家。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而我却做不到。“乖，咱们先去问妈妈，好吗？”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用她的小手牵起了我的大手，而我却始终不敢用力，起茧的双手已经失去了温柔，徒剩一丝沧桑的温暖。不知何时起，对她而言的安全感，快要成了我的软弱。
她牵着我走，风也推着我前行。
“爸爸，我们去老奶奶那里买些水果，好不好？”
“好。”
老奶奶见到她过来，一脸慈祥的对她笑着，“小妞妞，今天要吃点什么水果呢？”
“妞妞不吃，妈妈吃。”她咧起嘴笑着，然后蹲了下去，挑着水果，老奶奶抬头看着我，微笑。彷佛在夸这孩子太乖，乖到让人心疼。我也扬起嘴角，对她微笑示意，感谢她的帮助。
人生大抵有两事不能抗争，一是孩子的纯真，二是死亡，两者皆是天定，必是一去不返。
“妞妞真会挑，这红苹果可甜了。”老奶奶接过她挑的水果，小心翼翼的装进袋子里。
“妞妞不吃，妈妈吃。”她表现的开心极了，接过袋子的那一刻，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递给老奶奶，而她却不理会我，对着妞妞说道，“妞妞，不甜不要钱。”
我缩回了拿着零钱的手，抿起嘴唇，泛起一丝苦笑，对着她点头致谢。
“妞妞不吃，妈妈吃。”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着我，没走几步，又转身对着老奶奶鞠躬，老奶奶挥挥手与她告别。
“妈妈多久能回家呀？”她轻车熟路，在医院里像只小鱼似的，一下子走到了妈妈的病房前。
“很快了。”多么残忍的答复，从我嘴巴里说出，已经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谎言。
我推开房门，她小碎步跑了过去，看着妈妈熟睡的样子，她却停了下来，静静的搬了一张小椅子，笨拙的站在椅子上面，出神的望着，那眼神，让我一阵心绞痛。
她举起小手，向我挥动着，我也静悄悄的走了过去，靠在她的嘴边，“爸爸，洗个水果。”
我摸着她的头，她乖巧的样子，让我欣慰，也让我心疼。
洗完水果回来，见她们俩母女有说有笑，我擦干打转在眼眶里的泪水，笑着向她们走了过去。我把水果盘端到她们的面前，她拿起叉子，叉着一小块苹果，“啊”彷佛在教她妈妈张嘴吃东西，就像以前，妈妈喂她吃饭的时候。
妈妈已经不能说话了，只对她笑，笑得那么甜，她俩笑得都甜，驱散了病房里的阴霾，就我不争气。
妈妈看着水果盘，又看看她，笑着。
她摇摇头，“妞妞不吃，妈妈吃。”
妈妈非常坚强，从来不在女儿的面前哭，只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日复一日有增无减的湿红着。
我上前摸着她的脸，吻过她的额头，让她安心接受化疗，她对我笑，我对着她笑，一切不在言中。
“妞妞今天想吃什么菜？”我牵着她的手，向菜市场走去。
她没哭，也没闹，妈妈在她的面前就好像芭比娃娃一样，沉默不语，只管微笑。
那是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时候，银白色的月光粉饰了她的梦境，我才深深意识到她眼神里的渴望，曾穿透死亡，却依旧来不及抓紧她妈妈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