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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在王辛夷和孙小迎的共同努力下，“情书”一事总算没有传出班外，更没有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的风波平静下来以后，孙小迎也在认真地思考另一件事。
关于家，和家庭。
不仅仅母亲的似有若无的催促。更多地，有一种内在的意识，使他不自觉在去想这件事。每天，当他回到自己的单位房里，不得不自己亲手洗菜洗米做饭，他就会在厨房洗手池前伫立一小会。而在这处独立的小天地里，除了他，和手机，电脑，再别无其他的声音，他也深感与人世的隔绝和寂寞。有时，他在闲暇之余，会搬来一张摇椅，放在阳台。然后，他静静地坐在上面，大脑放空。看看一望无垠的天空，听着遥远稀疏的车流声。楼上楼下，不时传来争吵声、打骂声和突然而起又突然而消失的爆笑。
难道，我会独立此身一生吗？他静静地想。一个活泼而又生气的女孩子，摇曳着，笑着，走进他的脑海。
“你好啊，孙老师。我是王辛夷，王维的王，辛夷坞的辛夷。”她说。
她笑起来像一支秋天生长的水仙花。在一片白色的中央，点缀着五角星形状的黄。平心而论，她的相貌非常简单，身材适中，可以说微胖。在人群中她并无特别的美丽。可是，这支水仙花，却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萦绕许久。起初，他不以为意。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支生命力顽强的水仙花了。
他呀，已经不是大学时候的他了，也不会再在爱情的迷宫里懵懂地追逐风筝。如今，走出大学的校门，他学会了很多。生活也许过的还是一塌糊涂，思想上他多少比以前看得清明、看得实在。
就在他思绪高飞、遐想连遍的时候，qq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通常，他会给学生们QQ号，而给同事、亲人、朋友微信号。所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的那几个班的科代表发来的消息。
“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是陈小霞发来的。
孙小迎看到这个问题，嘴角上扬，有所感慨。
应该怎么回答她呢？他知道王辛夷怎么和郑子钧“聊一聊”。他是从一个成年人的“成熟”来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说，从一个更为同情、理解这个年纪的心理特点来回答呢？他要和她说，那些成熟的话语吗？他要告诉她，真实的社会生活的残酷和竞争吗？还是说，维护他们的这份单纯？
一切的语言教导，所有的格言，都不如人的亲身体验更加深刻。冯友兰说过，没有体验过的格言是空的。
“老师也谈过恋爱吧？老师可以和我说说吗？”
QQ中的陈小霞完全和现实中不一样。在平时的上课中，与其他老师相比，孙小迎显得更为亲近，更理解学生们。因此，学生们在他的课堂上都非常，极其地不“怕”他。自然，也有许多捣蛋鬼。他通常很少会大声呵斥。而王辛夷在巡视时发现了这个情况。她和他认识不久，却已经知道了他的性格特点。在大脑里有一千种方案，却永远等一个别的人来做决定、来催促。
王辛夷说过，你就是一个道家思想者。无为而治。
你不也是吗？孙小迎反问。
我觉得不是。你看，我这忙来忙去，一天到晚都在焦头烂额。哪儿有道家的影子？相反，我是儒家。
孙小迎笑笑不语。每每这个时候，王辛夷都有点小小的不高兴。总觉得，他在装大尾巴狼。
卖什么神秘嘛！
孙小迎不知道的是，他的课堂上秩序比以往好了许多，是王辛夷私底下的功劳。王辛夷一一找那些情况最严重的，最有活力的学生，比如郑子钧，比如李明，来“喝茶”。软硬兼施，双管齐下，这才使他们有所安分。
“你觉得，是怎么样的呢？”孙小迎决定了解一下他这个学生的想法。
他心里另有想法。一会儿他就截图给王辛夷。反正，他只是一个化学老师。这些学生工作，还是交给班主任吧！再说，这事也不好说。
一想起上次他被迫包揽下来的任务，他就一阵头大。但他也知道，王辛夷不可能真的不回复他。打不了关键时刻，他软软地说，我哪懂这些学生工作？
“我不知道啊，老师。”陈小霞还打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哭脸的表情包。
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啊。
那我们学习着来吧。
在记忆的遥远处，一段对话断断续续地浮现。孙小迎突然用手埋住脸，眼前隐约有些朦胧。
她，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听说，你毕业后去了上海，现在已经是在从事证券分析的行业了。我听说，你现在在上海，有了自己的事业。你的名字会时不时出现在财经证券报刊上。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每个月有那么一次，两次。每两个月有那么一次，两次。每半年，有那么一次，两次。后来我不再特意去看你的微信和QQ空间了。可我还是可以看见。看见你。你越来越会打扮，越来越努力向上。从前，你没有那么白，没有那么瘦削。后来啊，你越来越有女性之美，越来越有独特的魅力。你的衣着品味越来越高。你的口红也越来越能恰到好处地点缀你的双唇。
你啊。
他默默地想。收拾了决堤的记忆和思想，他重新平静下来。
“老师想一想。一会儿回复你。”他说。
陈小霞见老师这么久都没有回复，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许久，陈小霞切出去看别的东西的时候，她才又收到孙老师的回复。点开QQ，郑子钧的消息提示有10条之多。她却没有去看。她的上一条回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凡是你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格言，都是空洞无物的。在不同的年龄上，人对感情的态度是不同的。”
“而我们常常都处在，从一个态度向另一个态度的途中。”
“当我们停留在一个态度的时候，就会固执于当前的风景，呼天抢地。”
“最终，我们回头去看，就会发现，风景有其独好。可是，我们不会回去了。”
“所以，爱情是问不来，问不到的。你要去经历，你要去体验，你要去自己对自己回答。”
“老师期待着将来，你可以教一教老师呢！”
在说完这些后，孙小迎切换出微信，点开王辛夷的头像。
“今晚有空吗？王班主任。”
发出去这句话后，他又给王辛夷设置了特别提醒。
对啊。我们都各自珍重，各自安好，各有生活。
关于你，而我，只有一份残缺不全的记忆。
渐渐地，他不再去想，不再去叩问记忆的门。
“有，怎么，孙老师有事吗？”
“出来一起吃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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