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岛的第二天，一早起来拉开窗子，天还没放晴。
小牙签很高兴，她喜欢阴天，既不需要打防晒霜，也不用担心被晒黑。
晒黑，是旅行后遗症里面最惹人讨厌的一项。
吃过简单的西式早餐，和民宿家的土狗玩了一会儿之后，我们骑上租来的电瓶车开始一天的环岛之旅。
几年前第一次来绿岛，岛上旅游业还没发展起来，交通工具除了摩托车就只有一小时一班的环岛公交可以选择。那个公交也兼做岛上小孩的校车，对于游客来说，班次和停靠地点都很难摸透。至于摩托车，非台籍游客必须提供国际驾照才能租用。
所以当时，我和小牙签是靠着两条腿儿把绿岛走了一大半的，最后累瘫在环岛公路上，看着摩托车一辆辆风驰电掣呼啸而过，只好致电民宿哭求派车来接。
时隔四年再来绿岛，交通情况大有改观，除了摩托车和公交，又多了自行车和电瓶车可以选择。虽然经常担心它没电，每次路过码头租车铺都要停下来换个电池，但是至少比步行有效率多了。
骑电瓶车，一天时间，就可以把全岛走遍。
岛上有公馆、中寮、南寮三个村。南寮村等同于一个旅游集散地，机场、码头、7-11以及各种餐馆店铺都集中在那里。
从南寮顺时针出发，先到绿岛机场。每回看着小巧的螺旋桨小飞机升空，我的肝儿都会跟着颤一颤，飞在天空中，显得好柔弱。
机场尽头就是灯塔。1937年胡佛总统号游轮在绿岛附近海域触礁，岛民深夜下海施救，最后虽然船沉了，但是船上的500多名乘客全部成功获救幸免于难。第二年，美国政府为了表示感谢和纪念，捐款在岛北部的岬角上建了这座灯塔。
离开灯塔顺时针沿着环岛公路走，最先看到的应该就是三峰岩和将军岩，反正我和小牙签每回进入公馆村区域第一时间注意到的都是这三块石头。绿岛是火山作用形成的岛屿，岛上各种造型的石头奇多，并且石如其名，形似极了。
公馆渔港、三峰岩、将军岩和人权纪念公园是连在一起的。我很喜欢坐在公馆渔港的防波堤上看海和远眺据说是史前遗迹的公馆鼻。这里人不多，清静，只有岛上的居民会跑来垂钓。偶尔和他们聊个两三句，一听你是外来的，大叔们一定会问“去过绿岛监狱没有？”这样的问题。
关于绿岛监狱，即便是第二次到访，依旧是我和小牙签最想探秘的地方。
没办法，这个绿岛监狱，确实藏了很多真实的黑历史和各种不可言说故事。
绿岛监狱应该说是台湾版的恶魔岛，和美国加州旧金山湾的恶魔岛一样，也是建在远离陆地的离岛之上，四面皆海，犯人即使有通天本领越狱成功，却依旧只能被困岛上，插翅难逃。而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台版恶魔岛的历史，要暗黑许多。
这里曾经关押过的犯人，把名字一一念出来，总有几个，是你一定听说过的。比如柏杨、比如李敖。
公馆渔港身后就是人权纪念公园，纪念碑上刻着白色恐怖时期政治殉难者的名字。然后，过了将军岩，会看到一块很像大象鼻子的石头。这块石头刚好伫在公路边，后来岛民按照形似的规律叫它象鼻岩。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被关在绿岛的政治犯们，给它起的名字是：鬼门关。
因为通过鬼门关，就代表进入监禁范围了。政治犯又和其它作奸犯科的犯人不太一样，并没有具体刑期，不知道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也许一关就是一辈子，永失自由，当然和进鬼门关没有什么两样。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绿岛监狱叫新生训导处。全台几千名政治犯被从基隆、花莲、高雄各处输送到这里，编成12个中队，开始长达15年的集中营式生活。
初期岛上物资匮乏，牢舍不足。吃穿用度靠犯人自给自足，就连拘禁自己的牢舍也得靠犯人一砖一瓦去搭建。
那个时期，政治犯大部分都是跟当局政见不同的知识分子，一旦上岛，就被唤做新生，当局的意思是：你们得在这儿好好改造，然后才能重获新生。
这种改造，除了高强度体力劳动之外，当然也包括精神拘禁。比如被逼着在身上刺政治标语表忠心，比如进行思想审判，不合格者会被再次发配到条件更艰苦的小琉球去服役。
1970年，原来的新生训导处更名为绿洲山庄，在旧址西侧又建了一处高墙式监狱，除了原本在押的政治犯，台湾其它几个军事监狱里的政治犯也被转移到这里服刑。
第一次来绿岛，我和小牙签对这段黑历史还不熟悉，所以看到门口那块嵌刻着“绿洲山庄”字样的巨石，自说自话的以为这是岛上某处名人居住过的公馆别墅。直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确实住过名人，只不过那些名人是被关起来的。
绿洲山庄主体是一幢八卦楼，一二楼分成8区52间牢房关押犯人。现在这幢楼是对外开放参观的，进去之后，站在走廊里，或是进入牢房，虽然那些犯人早已经被释放，但是看着斑驳的地板，角落处的简易卫生间，犯人刻在墙壁上已经模糊的小字，依然会有一种阴森窒息的感觉。
整个白色恐怖时期，因为不堪忍受发起叛乱，而被秘密处决的就有几十人。另外还有为数不少自杀、病逝的受难者。服刑超过30年的政治犯多达20人，其中，最长服刑时间是34年零7个月。上世纪80年代，迫于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和岛内外各种人权组织的不断抗争，被关押在绿洲山庄的政治受难者被全部释放重获自由。
自从知道这段历史之后，这个明明初看让人感觉非常小清新的绿岛，在我的心里，就变得阴郁起来了。就像是，在一张色彩艳丽的图片上覆盖了一层透明度50%的灰色图层。
环岛时，再去每个地方，似乎都藏着一些不那么明亮的秘密。
离开绿洲山庄，沿环岛公路继续往东，是牛头山。
牛头山，从远处看，自然是牛的样子。走上去，其实是一片超级开阔的草原。站在那片草地上正对大海，看着牛头部分义无反顾的扎进大海，竟然心里会有一丝小忧伤。
牛头山附近是燕子洞。假如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爬进洞里，看着岩壁上那些燕子筑巢，一般人都会觉得还挺可爱的啊。可是其实，这里是白色恐怖时期火化政治犯的地方。立在山脚下那一排墓碑，上面写着十三中队。政治犯们不是被编作12个中队么，所以不幸去世的那些，就被编成了第十三中队葬在这里。
这大概就是阴天配合着监狱故事的结果，一路心情都是阴郁的。
环岛继续往南是观音洞，这个洞里有一座石笋，如果用心体会的话，会发现它跟观世音菩萨比较像。然而我每次看了半天，总觉得它像《西游记》里土地公公多一些。这个想法我藏在心里很久都不敢讲出来，生怕亵渎神灵。
离开观音洞之后的地方，总算是脱离开那段人权悲剧的阴郁场景了。
在还没有到小长城的地方，有一条岔路，顺着路骑车进去，就是柚子湖了。其实就是一段位于海岸边地势开阔的凹湾，和柚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后就是整个绿岛被打卡最多的小长城。这个地方，是值得打卡的。
其实站在环岛公路另一侧远远的看着这段上山的蜿蜒步道，颜值就很高了。如果沿着步道走到观海亭的位置，那么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外，还能看到一只火山集块岩形成的石头哈巴狗趴在海里守着屁股后面的睡美人。讲真，这个狗实在是太栩栩如生了，就连神态都像的不行。
第一次去绿岛，我和小牙签靠着两条腿步行，最后就止步在小长城这个地方。
第二次，我们终于可以在快要日落的时候，去帆船鼻那片草原上打个滚儿了。
帆船鼻地处绿岛东南角，属于冲风带，草有点儿硬，我试了一下，不太适合打滚儿。但是草原上有羊群，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身处塞北的错觉。
最重要的是，傍晚时分，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儿看日落，真的是，很美呐。
太阳落山那一刻，微风拂面，感受了一整天黑历史的悲伤情绪，也跟着夕阳一起沉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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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左先生和小牙签
2个女子，组团6年
行走14国，自驾3万公里
我们结伴旅行，看最美风景，记录有趣时光
文 | 猫左先生
摄影 | 猫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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