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欲望，往往会引起最极端的仇恨。
这是《迷雾》中的一个案子在结束时，那个杀手的自白。虽然案子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这句话却深深刻在沈墨的脑中。
秦大海再次提到钱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突然从沈墨的心里冒出来，挥之不去。
在沈墨看来，作者深渊已然和案件脱离不开关系，但其作为目击者的可能性更大些。钱兵却不同，无论在时间段，还是和死者的关系上，他都和凶手的定位很吻合。关键是，动机！
“大海哥，按照《迷雾》里的描述，女死者是在争执中，被无意杀害的。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钱兵，那他是因为什么和死者起了分歧呢？”
秦大海惊讶地看着沈墨。他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真的把小说里的案子当作真实案件去对待。即使是自己，也只是怀疑到作者，却从来没把小说中虚构的情节当真。他咳嗽了一下，一把搂过沈墨，语重心长地说道：“臭小子，小说毕竟是小说…… 嗯，怎么说呢…… 我们破案虽然艰苦，但不能病急乱投医，明白？”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在找钱兵的犯罪动机，既然小说里的案子和我们的案子很像，说不定那里面描述的杀人动机，就是钱兵的动机！” 沈墨见秦大海误会了自己，努力从他的胳膊下挣脱出来，大声争辩道。
“呃……” 秦大海尴尬地挠挠头，知道自己多心了，“那，小说里是什么原因？”
沈墨翻开书，找了一会儿，就指着其中一段说道：“这里有写…… 凶手的妻子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他过来和死者谈分手，死者不同意，所以…… 啊！”
讲述到一半，沈墨忽然停下来，还发出一声惊叹，没等秦大海发问，他就快步走到一边，拉过一个白板，在上面写下钱兵，苏欢欢和吴瑞芬三个人的名字，然后转过来对着一脸懵逼的秦大海，兴奋地说道：“大海哥，我想我猜到钱兵的动机了！”
“哦？说来听听。” 秦大海饶有兴趣地坐在桌子上。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问到钱兵，吴瑞芬是否知道他和苏欢欢之间关系的时候，他回答得很心虚。而且，还摸了一下鼻子……”
沈墨在钱兵和苏欢欢之间画了一条线，又从吴瑞芬上引出一条线指向它，上面画了一个问号。
秦大海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呢？”
“摸鼻子代表他要掩饰，至于掩饰什么，随后而来的吴瑞芬替我们揭晓了答案。她承认早就知道钱兵的出轨！而且我相信，钱兵肯定也知道他的婚外情已经被妻子看破。虽然，吴瑞芬极力说明，她没有和钱兵摊牌。” 沈墨擦掉那个问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叹号，还标记成，知晓但隐瞒。
“等等，” 秦大海喊住沈墨，他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白板前，指着吴瑞芬的名字说道：“你怎么这么确定这个女人已经和钱兵摊牌了？”
“她的微表情，” 沈墨很肯定地回答，“在我们传讯钱兵当日，吴瑞芬就来了。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朴实，脸上充满了对钱兵的担忧，以至于让我忽略了对她表情的解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一直在撒谎。”
“当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始终盯着问话者，因为他必须知道自己的谎话会不会奏效。而那天，吴瑞芬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我，只是我以为她是激动……” 沈墨见秦大海对自己的微表情理论似懂非懂，就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秦大海点点头，开口问道：“你当时问的什么问题？”
“她开口就问钱兵的被抓是否和苏欢欢有关，这其实就证明钱兵的出轨，吴瑞芬是知情的。我问钱兵是否知道，她从那时开始就开始盯着我，神情紧张，” 沈墨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随后，她对苏欢欢的死毫不惊讶，我问她从哪里知道，她的反应更紧张，眼睛几乎要沾在我脸上。更可疑的是，在我结束问话的话，她竟然很明显松了口气……”
沈墨一口气说完所有的可疑点，拿起笔在吴瑞芬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好几圈，经过刚才的回忆，他越来越觉得，钱兵夫妇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大海哥？” 没有听到回应，沈墨诧异地回头，却看到秦大海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沈墨走到秦大海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见到秦大海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一把抓住沈墨的手，就往外走。
“哎哎哎？大海哥，我们要去哪儿？” 沈墨被扯得踉踉跄跄，大喊道。
秦大海却头也没回，“当然去再把钱兵请回来！”
沈墨没想到，再次见到钱兵，还是能看到那标志性的微笑，似乎他一点没受到之前被请到警局的影响。反倒是吴瑞芬在接触到沈墨目光的时候，慌张地避开，更加重了沈墨对她的怀疑。
“怎么？沈墨，这么晚来是让我吃惊，还是给我压惊？” 钱兵作势要把沈墨两人让进屋，还吩咐吴瑞芬倒茶。
沈墨连连摆手，“不用客气了，钱老师。我们过来是要请两位回局里一趟，苏欢欢的案子又发现了新疑点，希望两位配合一下。”
“什么？你这是开玩笑吧，沈墨，这次不光是我，连瑞芬也要去？” 钱兵再也无法保持形象，在门口大声说道。
秦大海走上前，冷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怀疑两位和这个案子都有关系，请配合我们工作。至于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我们有专人来替你们照顾，请放心。”
话音刚落，两位身穿白衣的护士从秦大海身后走出来，站在目瞪口呆的钱兵夫妻面前。这是沈墨想到钱兵家里的情况，特意在临来前从附近的医院借来的护士。
“老钱，这……” 吴瑞芬忧心忡忡地看着钱兵，钱兵回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看着沈墨，说道：“走吧，我的沈警官，这次看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钱兵拉着吴瑞芬的手，跟着秦大海上了停在楼下的警车。
一行人很快回到局里，为了防止串供，沈墨把钱兵两人分开，由秦大海审讯钱兵，他自己来再探吴瑞芬。
沈墨关好门，倒了一杯水，放到局促不安的吴瑞芬面前，然后坐到她的对面，打开本子，酝酿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说道：“吴师母，你为什么要说谎？”
“啊？” 吴瑞芬正端起杯子喝水，听到沈墨的话，竟然手一抖，杯子掉了下来，水洒了一地，还洒在她的衣服上。沈墨连忙转身拿过一些纸巾递过去，吴瑞芬接过，慌乱地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沈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他注意到，吴瑞芬虽然在不停地擦水，眼睛却时不时地偷偷瞄着自己，在碰触到自己目光后，又慌忙地收回去。
“吴师母，其实你和钱老师早就对苏欢欢的事摊牌了，对不对？而且你们两个人很默契地都对我们否认这个事实。”
沈墨轻声地说着话，语速很慢，保证吴瑞芬能听清每一个字。吴瑞芬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始擦起来，频率却比之前快了许多，她的头很低，沈墨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猜到她的心一定很慌。
“其实，你刚开始对我说的话是真的，但一听到我提到苏欢欢已经自杀，你就开始闪烁其辞，不敢和我说实话了。”
沈墨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起了效果，就继续说下去，果然，吴瑞芬的动作越来越快，而且指关节都已经发白，他知道，吴瑞芬的心理防线到极限了，只差最后一下。
沈墨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吴瑞芬身边，弯腰把地上的水杯捡起来，放到桌上，然后低下头轻声对吴瑞芬说道：“吴师母，再擦，你的手该破了……”
“啊？哦哦哦……” 吴瑞芬一惊，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屑，一声不吭。
沈墨眉毛一挑，知道火候到了，他快步走回座位，抛出最后一记重锤，“吴师母，我实话实说吧，苏欢欢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凶手聪明地伪造了现场……”
沈墨话没说完，就见吴瑞芬猛地抬起头，咬着嘴唇，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挣扎，但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现场的勘察表明，凶手不是流窜犯，而是死者的熟人，” 沈墨边说边观察着吴瑞芬，发现她的身体从开始的微微颤抖，逐渐变得瑟瑟发抖，“而那天出没现场的钱老师，具备这所有的条件，所以，我们怀疑……”
“别说了！你别说了！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吴瑞芬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沈墨被吓呆了，他根本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眼前这个朴实的女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可她的眼睛里的确只剩下疯狂和绝望。
“你要冷静，吴师母，你为什么要杀她？” 沈墨连声劝慰，试图让吴瑞芬冷静下来，却根本不起作用。
“我恨她，那个女人，我恨她，她抢走了我的丈夫，破坏了我的家庭，我恨她，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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