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得到同情,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予他这样的同情,在经过漫长挣扎之后,在某些时刻,他最渴望的是有人能够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地同情他。”--列夫·托尔斯泰
凌晨五点,我醒了过来,医院的护士如常开始抽血。我睁开惺忪的双眼,等待自己被照顾痊愈。四月,窗外已经有了绿意。
我起床刷牙后,特意化了淡妆,然后又接着躺着休息,什么也不做。手术后由于晕倒,本来一星期后就可以出院,这下要多住院一星期。
大概上午我朝着窗外楼下看去,我看到她们已经来了。那是我的同事还有我的好朋友乐笙。
我是谢晚莎,不是第一眼给人感觉长得漂亮的女孩,以前做过模特,却看不出来我曾经是模特。我知道自己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总是可以轻易让人与我分享自己的内心深处的东西,我也特别会运用这种本领。
这次住院之前,我一直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自己生活的每一步我都可以自己选择,我原以为人生永远会这样无拘无束。
乐笙和同事都到了。
“你们怎么来了两个人,一般来说是不让这么多人探望的。”我问道。
“子君怀孕了,我们让医生通融我们进来,她过半小时就走了。”乐笙边给我盖被子边说着。
乐笙拿起她带的东西:“这是同事一起给你买的一些东西。”
“你们来看我就好了,这里很方便,其实不用买的。”我微微一笑。
子君走后,乐笙和病房里其他人也聊了起来。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轻轻地走了过来。走得很慢,抬着腿走,仿佛尽量不去用任何力气。他对我说:“你朋友来了啊。”
“是的,人美,还很贤惠,给我切了水果。”我把水果也递给了他。
“乐笙,这是我的病友,我们同一天做的手术。今天他女朋友也来了,还给我买了面包。女朋友也是大美人,还是个独立女性,很有思想。”
“没有,已经处在分手的边缘了,她事业性太强。”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乐笙开始问他。
“我是个码程序的。”
“别小看技术人才,人家薪水比我们高好几倍。”我补充说。
“可不是,最惨的可能就是我们做图书的,夕阳产业。有一段时间我帮朋友挣钱,去开车,那打车的人一听说我是图书行业的,下车都给我发红包。发红包的好几次都是技术型公司的。”乐笙感慨。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好这个呢?”我被乐笙给笑道。乐笙总是这样,不管是谁,轻易就分享自己的一段段经历。
下午两点多,乐笙在床的另一侧趴着休息,我接了一个电话。
一个身形高大,略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略有一些惊讶,也没料到春雨看望自己会带玫瑰花来。
同一病房的病友,乐笙,我都看着他。这束花新鲜,红色很耀眼,映衬着春雨的脸也有些红。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大概两三天就可以出院的。”
“这是给你的。”他手捧着玫瑰花,提着一箱牛奶。
“好的,你帮我放在窗台上吧。”
他大概只是想来看看我。可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人太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没过几分钟,他就走了。
乐笙和同病房的人开始三言两语聊起来。
“这人是不是想追你啊。”
“我也觉得是,要不怎么买这么大一束玫瑰花啊。”
我连忙解释说:“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从谁那里听说我住院了。只是他可能觉得我是一个人,就是朋友的关心。”
乐笙接着晚莎往下说道:“是,我觉得也不像”。
“这人感觉就……”
“有点粗……不像一类人。”
“对,这是这样。”同病房的女孩也跟着点头。
我实在觉得乐笙不该这样评价别人。但是话到嘴边,也没有再说出来。
后来过了几个月,有一次夏天的晚上,我印象深刻的是,我记得那大概是凌晨两点。
正好那一晚,我醒来,我在家中看着绿植发呆。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因为我一直没有储存别人的号码的习惯,再加上对方说话声音特别小,我并没有能分辨出来是谁。
“是我,我在你家窗户外边,你帮我打开窗户。”
“你是谁啊?”我心跳加快,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春雨。你别问了,快轻轻打开窗户,别大声说话,别开大灯。”
我起身拉开窗帘,春雨撑着从窗台跳进来。然后关上窗帘。
“发生什么了?”我边说边让他在沙发坐下。
“有水吗?”春雨看起来特别紧张,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来不及出去找杯子,我用自己的水杯给他接了一杯水。
“楼下有一群人堵我。我对你家楼比较熟悉。”
“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
我坐在书桌前,我们也没有说话。
“我在你这躲一会儿。你睡你的,你明天不还要上班吗?”虽然他这样说,但是我哪里敢睡,虽然我们认识也有半年多了,不过也不至于,可以让我让一个男人在我房间的时候,我还可以安心睡着。我去厨房那一侧窗户的确可以看到楼下有一群人,还时不时传来几句说话的声音。
“你这是惹到什么人了。”
“我做这份工作能赚多少钱啊,出来混有时候会做一些生意,会跟一些人有冲突,有竞争关系。”
我也没有再多问了,在桌子边睡眼惺忪,却不敢睡。春雨看我不敢睡觉,便起身要走。
“你别啊,他们还在楼下呢。”
“没事,你快把门关好,早点睡。”他只是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紧接着我在厨房窗口听到混乱的一阵争吵。他下去找他们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窗外阵阵小雨。我下楼的时候,在一楼的屋檐看着外面,春雨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等你。”
“你昨天没事吗?”
“没事。”
“其实,我虽然住在附近,但是我也没见过你几次。我知道你很爱看书,很有思想,我很羡慕。像我这种人没有什么文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看着他。他看着外面的雨,不紧不慢的说着。
“还记得那次吗?你朋友和你视频时吃下了安眠药,你第一个想到帮忙的人是我,我就觉得好了。我知道你胆小,力气小,很多事情也都自己硬扛。但是,其实你可以找我帮你忙,完全不要有负担。”他说完看我,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
“我上次住院,检查出来身体出了问题。我这几个月除了工作,照顾自己,我完全没有多余的一点精力想别的事情。我很清楚我和别人的人生不一样。”
我伸出手,让雨水落在我的手上。
有时候,我们走着走着,发现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死亡也是生命的另一段旅途,那是我们都要走的旅途。
谁能一直三冬暖,谁的春不寒,面对越大的事情,人往往能够越从容。如果能有人陪伴走过来,已经是另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