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曾给我娶过媳妇,是十里之外前村的刘姓人家的女儿,也是个哑巴。
那是娘去为南村一庄户人家接生在路上捡的。
当时,有几个玩皮的孩子向她扔石子,故意取乐。娘很是生气,把一帮孩子训走后,便打听了村人。
娘把哑巴女送到了家,她的父母很是感激。一个之后,哑巴女的家人打听到我,便委托向娘了提了亲。
娘答应了,让我们两个“哑巴”成亲。
”哑巴女”阿红是带着一床大红被子来我家的,娘像哥哥结婚那样也给我配齐了家什。
那天,我们拜了娘,便入了洞房。
结婚三年,阿红也没怀上我的孩子。娘很着急,仔细一检查发生阿红是不能生育的。
又过了一年,夏天发大水,阿红去河边洗衣服,滑到水里淹死了。
娘村前村后地找,等找到阿红时,她已漂浮在河面上了。
娘用了一口薄薄的棺材草草下葬了阿红,像埋了一只家牲一样,也没有多少人知晓。
娘还在行医,总是有接生不完的孩子。我在编筐,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棘条成熟的秋季。
五星红旗随风飘扬,胜利的歌声是多么地了亮。
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乡村也改天换日了。
一眨眼,哥哥的儿子结婚了。又一眨眼,哥哥的儿子的儿子也要结婚了。
娘老了,白发苍苍,很少很少有人再来请她接生了,娘说:”我也该歇歇了”。
娘,这辈子究竟接生了多少孩子,娘也记不清了。
村上的老人讲,方圆十里外的50岁以上的人,大多都是娘亲手接生的。
我究竟编了多少大筐小筐,我也记不清了。我的手掌磨得老茧厚厚地,划到刀刃也没能伤道口子。
前年娘走路滑倒了摔断了右腿,走不了路,想听听外面老姐妹的声音,只能靠向外爬行。
我用编筐卖换来的钱,给娘买了辆轮椅。
哥哥嫂嫂忙,他们年岁大了,也抱不动了娘。可娘,一直愿意生活在我的身边。
娘已经八十有六了,我至此再没能喊出她一声”娘”。
我是个”哑巴”,我也被岁月霜染了白发。娘,还是我的娘,我一个人的”哑巴娘”。
娘在身边,就是我温暖的家。我宁愿一辈子摇晃了身子,迈着吃力地脚步,推着轮椅上的娘,每天幸福地去看看那东方鲜亮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