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怔怔地盯着手机，脑子有点发懵。秦大海依然在电话里滔滔不绝，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秦大海的第一句话，找到钱兵的目击证人了，而且还是在汪中举的家乡，这怎么可能？这又不是什么电视剧，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剧情？
“大海哥！” 沈墨一口气憋在胸口，对着电话大喊一声，秦大海的声音像是被掐断了一般，安静下来，“你能说说，那个目击证人，你是怎么确定的？”
沈墨屏住呼吸，把手机紧紧地贴到耳边，生怕漏掉一个字。
秦大海没有对沈墨的态度感到恼火，直接回答道：“很简单啊，这个村子很小，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十几户老人和几个媳妇儿在家带孩子。汪中举的家就在村口，我一来就问到了……那个大妈，哦，岁数其实也不大，五十出头，是汪中举的邻居，我跟她提了丹枫园和汪中举，她立马就说自己去过，而且时间也对得上，我心想就是她了。”
“那也有可能是汪中举回去的时候，说的话无意中被人记住了？” 沈墨仍然不死心，尽可能地寻找秦大海话中的破绽。
“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沈墨的质疑终于激怒了秦大海，他的声调立刻拔高许多，“这个女人的邋遢太有特点，别说钱兵了，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不会忘掉。好了，不多说了，我已经把她带回去了，估计明天中午左右能到局里，到时候你看到真人，就知道我是不是对的！”
秦大海没给沈墨解释的机会，气呼呼地挂掉电话。沈墨却也没时间去反思自己的态度，他在考虑钱兵的嫌疑。唐苍的DNA检验已经让钱兵摆脱了一半的嫌疑，如果这次秦大海带回来的女人，真的是钱兵所提到的那个目击证人，那么剩下的一半嫌疑，也会被彻底地洗刷干净。难道，钱兵真的不是凶手？
巨大的失落感让沈墨头痛欲裂，秦大海的愤怒，让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女人成为目击证人的可能性，很高。怎么办？这三个字不停地在他脑袋里转着，搅得他心神不宁，最终还是在一声低吼后，从床上翻起来，坐回到书桌边。
沈墨重新打开侦查笔记，胡乱翻了几页，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一想到唯一的嫌疑人就要被放走，胸口腾起来的那团火，随着壁钟的每一下嘀嗒声，慢慢地煎熬着他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 壁钟敲了两下后，重新归于沉寂，沈墨却爆发出来，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反过来一脚踹翻了椅子，挂在椅背上的背包掉到地上，一本书从包里露出一个角——《迷雾》。
“说不定还能从小说里找到些线索……” 沈墨的目光落在书上，心里就冒出这个念头，他走过去直接坐在地板上，捡起书，直接读了起来。
壁钟又敲了五下，天已经蒙蒙亮，沈墨费劲地左右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膝盖上的小说已经是最后一页，他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心如死灰，沈墨实在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案子到这里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他不想放弃，命运却一直在冷笑着旁观，让他的信心降到了冰点。
世事无绝对！沈墨忽然想到了唐苍说的话，他还记得老师也说过，越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越接近真相的时候，不能放弃！
沈墨咬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洗手间用冷水让自己精神了些，便带上东西往局里赶去，他要把那些证物再过一遍，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希望。
凌晨的空气很冰，吸到肺里都要把肺泡冰炸，沈墨却是精神一振，有种灵魂复苏的感觉。车很快就到了局里，他坐在工位上，一眼就看到从陈洁房里拿回来的另一本深渊的书——《困》。
沈墨现在对于这个神秘作者的兴趣，已经不亚于对案子的热情。前阵子他一直在忙着排查证据，忽略了这本书，再联想到自己在钱兵的书房里也发现了同样的书，他忽然心里有种感应，会不会，这本书里也会有线索，虽然这本书是十年前出版的。
带着一种近乎于魔性的心理，沈墨翻开了《困》，却惊讶地发现，这本书只讲了一个案子，而并不像《迷雾》是本合集。他抬头看了看时间，距离上班还有段时间，况且他还得等秦大海把人带回来，便坐在那里安心地读起书来。
不知不觉中，工位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他们都在发现埋头读书的沈墨后，选择了静静走开。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年轻人立下了“必输”的军令状。出于同情，他们留给他最后的安静。
沈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他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在《困》的世界里。
“……爱她却得不到她，那就默默地守护她……”
男一号深爱着同校的女生，却发现对方对他并没有感觉，仅仅是有好感而已，男一号很伤心，又不忍心离开，只好站在她身后，做她永远的“备胎”。
“……既然爱她，就要专心地呵护她，为什么要背叛她？”
男一号发现她喜欢的男生竟然偷偷和其他女生约会，怒火在心中燃烧，他把这份恨深深埋在心里，等待对方能对她回心转意。
“……你彻底伤了她的心，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女生终于发现了真相，悲痛欲绝，男一号下定决心让负心男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放心，他不会再欺负你，都交给我……”
男一号对负心男痛下杀手，并巧妙布置现场，造成一个遭到劫杀的假象，所有线索被抹掉，警方最终没有破案。男一号最终赢得美人归。
故事结束了，沈墨意犹未尽地长舒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负心男罪不至死，但他更惊讶于故事中凶手冷静地头脑，和干练的反侦查能力，他甚至怀疑现实中是否真的会有如此可怕的凶手吗？
不过，这个故事的结局很出乎沈墨的意料，警方竟然无法侦破案子，最终让男一号逍遥法外，还如愿以偿地和心中的女神结婚。
联想到《迷雾》和自己案子惊人的相似，沈墨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困》会不会也是影射真实案例？如果真是这样，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想到那个凶手，沈墨就有会不寒而栗。
沈墨看看表，距离秦大海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钟头，他下意识地打开电脑，进入档案库，按照《困》的发行时间查找本市的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子。
进度条在缓慢地爬行，沈墨的心一点点地揪紧，他既希望没有结果，有想要看到些什么，这种矛盾的心情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完全放下来，因为屏幕上列出了几十条记录。
还真有？沈墨很快对自己的莫名兴奋感到愧疚，毕竟这么多案子没破，被害者的家人该多伤心！他默默地从第一条记录开始查起……
“嗨，臭小子，你在哪儿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大海特有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来，像是晴空里突然出现的炸雷，让一心排查记录的沈墨浑身一个激灵。
看着屏幕上的最后一条记录，沈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关闭了屏幕，毕竟和自己的案子没有直接联系，虽然他心里有强烈的预感，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秦大海，和他带回来的证人。
“大海哥，我这就过去！” 沈墨忙不迭地站起身，嘴里应和着，身子已经跑在路上，生怕秦大海还惦记着昨晚那个“仇”。
很快，沈墨就在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秦大海，看他一脸的憔悴，就能猜到他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大海哥，昨晚我……”
“哎，别说那些没用的，先跟我去看人！” 秦大海没等沈墨说完，就一把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接待室，正赶上一名从里面出来的同事，手里拿着一个空盘，看样子是给里面送水的。
那个同事一脸古怪地看着秦大海，“秦大海，你这是从哪个地方刨出这么个人物？太，太那个了吧？”
“一边待着去，别影响我心情。” 秦大海铁青着脸，把民警扒拉开，领着沈墨走进房间。
一进屋，沈墨立刻就被扑面而来的一股馊臭味儿熏个够呛，他下意识地捂着口鼻，四处张望，很快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格子毛衣的女人正坐在桌子旁，抠脚。
女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正对上沈墨探究的目光，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呵呵地站起身，光着的脚来不及穿鞋，却满不在乎地走到沈墨面前，刚刚扣完脚的手在毛衣上擦了擦，就伸向沈墨，“这屋里热，脚痒就挠了挠，你们别介意哈…… 俺听大海说，有个很重要的人命官司需要我帮忙，我就来了，说吧，让我怎么帮？”
“臭小子，王大姐可是个热心肠，你得有礼貌。” 秦大海坏笑着在沈墨肩上拍了一下。沈墨忍着胃里强烈的翻滚，和王大姐闪电般地握了下手。
看到沈墨的窘相，秦大海心满意足地说道：“沈墨，你带王大姐去认人吧，我实在太累，先在这里休息会儿。”
“好，” 沈墨无奈地看着正在穿鞋的女人，“王大姐，你也是丹枫园的保洁？”
“啊？你也问这个…… 必须说吗？” 女人紧张兮兮地抬头问道，沈墨无力说话，只是点点头。
见沈墨态度坚决，女人只好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凑到沈墨面前，小声说道：“我有个亲戚在那里做保洁，那段时间她有事，就让我替她做活，答应给我一半工钱，道这个事不能说出去，那个小区领导很凶，会开人的……”
“原来如此……” 沈墨这才理解，为什么小区物业坚称自己没有一个邋遢的保洁员，“那你每次进出小区，不会被人看到？”
“不会，不会，他们那里有条小道，没有监控的，我每次都从那儿进去。”
“那，汪中举为什么也去那个小区？”
“哦，他呀，那天我们要一起回老家，他过来找我。说来也怪，那小子平时是个慢性子，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那天却跟中了邪一样，从楼里出来就催命似的让我赶紧走，害得我钱都少分一半……”
女人一脸忿忿不平，早就忘记了刚才的紧张。沈墨心里却很是高兴，因为他得到了关于汪中举的新线索，“王大姐，我带你去认一个人，你看看能不能有印象？”
很快，两人就站在关押钱兵的拘留室门口，沈墨指着钱兵说道：“王大姐，里面的人，你有印象吗？”
女人凑到门前，踮起脚从窗户向里看去，起初她还皱着眉头，不过，很快就转成气愤，“认识，当然认识，那个人那天还骂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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