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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金钱,谁和你血浓于水

旭日秋语  · 简书  ·  · 2017-12-22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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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乾独自呆在小区外面的山冈上,神情有些恍惚。三天前,他的股票账户被强制平了仓。

作为一个散户,肖乾在股市沉浮数年,不相信股评,也不打听消息,只有K线图才能够说服他。从十万元到两百万,花了他五年时间。在肖乾的眼里,无论是春夏的柳枝莲荷,还是秋冬的枫叶腊梅,四季的景物都是美好的。

前段时间,股友融资成风,肖乾也动了心。他以二百万的自有资金,在资产公司配了四倍的资金。当他把千万资金全仓投入后,这只被他寄予厚望的股票,竟然遭遇了两个跌停板,击穿了预设的平仓线。

强行平仓后,资产公司的资金安然无恙,肖乾自己的钱却是血本无归了。他五年的奋斗,五年的心血,五年的积累,如同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被人瞬间戳破化为乌有。

账户上的资产,从融资后的千万元变成了零。肖乾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那些数字消失了,他的躯体宛如行尸走肉。这几天他的生活十分紊乱,身心早已不听他的指挥。

除了没有食欲,他还失眠。躺在床上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的神经却异常的紧张,千奇百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吃了药安神的,依然没有缓解。

肖乾只得多喝酒,让酒精驱逐忧愁,神经麻痹之后可以短暂的睡眠。每次从不安稳的梦乡中惊醒,肖乾就不住地替自己打气。只要挺得住,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口酒有点急,肖乾呛着了。剧烈的咳嗽之后,他又接着把瓶口凑近嘴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借钱,重新进入股市。可是去哪儿借钱,能不能借到钱?肖乾心中没有一丝头绪。

他随手将酒瓶放在脚边,抽出一支烟。小山冈上风有点大,肖乾背对吹来的山风,避着风才把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两三口,烟卷就只有半截了。肖乾还在想着钱的事情,如果借不到钱,自己就只能拖着这具遍体鳞伤的身子,了无生趣地苟延残喘。

这几天,卤菜和烈酒一直陪伴着肖乾。在落日的余晖中,在杂乱的山冈上,他用酒精麻醉自己。肖乾的妻子米诺,径直来找他。他们的家,就在一墙之隔的银泰小区。米诺知道丈夫心事重重,与其呆在家里烦闷,不如在这里吹风透气。

米诺坐到他身边,满身酒气的肖乾,还在对着酒瓶喝酒。米诺拉着他的胳膊,一面接过酒瓶一面说:“老公,这么喝会伤身体的。”

肖乾松开酒瓶,顺手拈住一块卤牛肉,放到嘴里咀嚼。卤菜上带着的蒜泥和花生碎末,散落在报纸上。

阳升市孙姓股民跳楼身亡的报道,刺激着米诺的眼睛。夫妻俩目光相对的时候,肖乾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原本看上去有几分醉意,身体好像也有悬浮感的肖乾,一下子变得非常清醒。

肖乾口齿清楚地对妻子说:“这个人和我一样,也是四倍融资,也是全仓赔光。他赔了170万,我赔了200万。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老婆跟他吵架,他扛不住压力就撒手人寰。你却能够理解我宽慰我,所以我还在享受阳光。”

停顿一下,肖乾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妻子说道:“谢谢你。”接着,肖乾又说:“这个人的本意是想多赚些钱,让家里的生活舒服些,可事与愿违地输了。他的失败没有人理解,或许只有我才是他的知音。”

肖乾神志清楚的言辞,让米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把酒瓶放在报纸上,安慰他说:“老公,你仔细想想,虽然亏了两百万,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钱,不过十万而已,其他的都是你炒股赚的钱。你就当这几年没赚钱,心里就没事了。”

米诺把酒瓶和剩菜装进垃圾袋,她一面收拾一面说:“老公,这次虽然亏了,但我相信,你不会一蹶不振。就算你不炒股了,我们还有服装店。如果你想继续炒股,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再次站起来的。”肖乾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回到依山而建的小区,里面树木交错,花草遍地,与山坡上的天然绿色融为一体。走在夕阳下,空气清新,爽心悦目。电梯里,米诺告诉肖乾,米童和米雪来了。米童是米诺的弟弟,米雪是她的妹妹。

米诺轻轻地打开门,钥匙还没有从锁眼拔出来,米雪的声音已经传到门口。她的语气很激动:“想不到,姐夫这么有钱。两百万耶,就这么亏了,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亏得姐姐每次给我不过万儿八千的,早知道每次找她多要点,也省得都这么亏了。”

对于米雪说的话,米童深有同感,他发着牢骚说:“上个月说得好好的,给我十万元做生意。姐姐说没有现钱,要等到姐夫卖了股票给我。你说他早不亏晚不亏,偏僻我要钱的时候,他就亏了,这不坑人吗?”

米童长叹一口气,接着说:“不行,我得和姐说说,肖乾这么多钱,她都不知道。肖乾一定还有私房钱,要姐姐好好地盘盘肖乾的底。”

米雪担心地问米童:“你说,姐姐会不会要我们还钱给她?我们以前都借了她不少的钱。要不,我们想个办法,封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催我们还钱。”

只听见米童说:“你傻呀,借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不说那些钱早就花光了,就是还有,我也不会还给她。”米童认为以前借到的钱,已经是吃进嘴里的肥肉。他习惯于吃进去,你想让他吐出来,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米童接着说:“姐姐说话不算数,给我开店的钱一直拖着。现在好了,店也开不成了。害得我这么些年,在家里白白的等着,耽误了我多少发财的机会。算下来,损失可真不少,你说我冤枉不?”

他们的话越来越难听,米诺“嘭”的一声,把防盗门撞到墙角。她急急忙忙走进去,对他们说:“你们怎么说话的?是嫌事情还不够多吗?”米诺的话音才落,米童和米雪抬眼看见肖乾,他铁青着脸直接去了卧室,随手把门关上。

看见肖乾走进卧室,米诺责怪地说:“你们说话也不注意场合。……”

她的话还没说完,米童就问她:“姐姐,那十万元什么时候给我?”

米诺胸口闷闷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去安慰姐夫,还在追着我要钱。在你的心里,难道除了钱,什么亲情,什么同情之心都没有了吗?她恼怒地对米童说:“姐夫都破产了,我哪里还有钱给你。”

米诺看到米童脸上,除了没拿到钱的失望,再也看不见其他的表情。她气恼地对米童说:“我找你说个事。”

米童听出姐姐语气不对,疑惑道:“什么事?”

米诺开门见山,直接要米童还钱。她冷淡地说:“你姐夫炒股亏了,急需要钱,你借去的钱,该还给我了。”

米童愣了一下,想不到姐姐会要他还钱。借姐姐的钱还要还?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何况钱到他手里就花了,哪来的钱还债,他苦笑着说:“姐姐,你这不是逼我吗?”

米诺见米童不想还钱,便把刚才米童所说的话,全部回敬给他。米诺说:“这可不行啊,你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电视,我可承担不起你的损失。如果按你的说法,那以后就变成我欠你的钱了。”

米童知道刚才的话过分了,伤了姐姐的心。不然,姐姐是不会催他还钱的。米童只得陪着笑脸,对米裕说:“姐姐,我多嘴多舌,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米诺还是没有松口,她说:“你只知道借钱,不知道还钱。你的话,我信不过。”

米童气呼呼的说:“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不但不给我钱,反而问我要钱,真是气死我了。”米童的脸色铁青,口气强硬地说:“我现在没钱,大不了把这条命给你。”

这么多年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耍泼放赖。米诺冷笑着说: “怎么,你借钱不还,还有理了。”

米童见吓不住姐姐,只得把语气软下来,他说: “我说的话一定算数,你宽限我几天吧。”

米诺知道他还不出钱,目的也只是教训他。见米童软了下来,她淡淡地说道:“好,你过几天给我送钱来吧。”

听姐姐这么说,米童赶紧灰溜溜的走了。米雪见米童脸色难看地朝门口走去,害怕姐姐也要她还钱。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神情尴尬。

米诺看了米雪一眼,想到借给她的钱,现在肯定收不回。已经和米童拉下了脸,总不能和米雪也这样吧。看着这个从小就依恋自己的妹妹,米诺叹口气说:“你也不要去找理由来堵我的嘴,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完,米诺拉着着米雪的手,来到沙发前。然后米诺走到卧室门口,隔着关闭的门,聆听屋内的动静。卧室里面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传出。米诺蹑手蹑脚地返回沙发,挨着米雪坐下。

米裕对米雪说: “你姐夫这次失误,炒股的钱全部亏了。他的心情不好,你们说话要稍微注意点。如果扛不住压力,会出大事。阳升市有个姓孙的股民,和你姐夫买的一个股,平仓后亏了一百七十万,昨天跳楼死了。”

米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说道:“米雪,你姐夫肯定还会炒股,急需用钱。以前我从来没有催过你,现在是特殊情况,请你想想办法,先还点钱给我。不管多少,哪怕一万两万都可以。”

说到这里,米诺害怕米雪有意见,对她又承诺又恳求地说:“以后你姐夫赚钱了,你需要钱我再借给你。以前你来找姐姐借钱,我每次都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推脱的话。现在姐姐有了难处,需要你的帮助。米雪,姐姐拜托你了!”

米诺的话,让米雪的面容僵化了。她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欠你的钱早就该还了,可是我实在拿不出这笔钱。”

米诺知道米雪在强调理由,只得摆着手说:“我们是亲姐妹,我相信你的话。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那就过一段时间给我,如何?”米雪连连点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米诺的家。

米诺去卧室叫肖乾吃晚饭,只见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被烟头填满。房间里烟雾缭绕,肖乾的心情依然处在烦闷之中。她尴尬地看着肖乾。米童和米雪的话,肯定会让他难过。

米诺不想肖乾老是沉湎在抑郁中,她想了想说道:“老公,我陪你去旅游,到外面看看,散散心。”

听说去旅游,肖乾没作声。米诺接着说:“都说到外面行走一走,看一看,心情就会放松,心境也会改变。人的情绪也会从低落中解脱,让你的身心重新回归正常。”

听到米诺的劝说,肖乾忍不住笑了。他的目光扫了扫妻子,打趣地问她:“你是不是在背诵旅游公司的广告词。”

肖乾对旅游不感兴趣,他摇摇头,拒绝了米诺的提议。对于那些看看山水园林,逛逛寺庙城墙,就能放松心情,解开心结的说法,肖乾不以为然。这些都是旅游公司忽悠人的,肖乾不相信。旅游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肖乾对妻子说:“我不去旅游,我想借点钱再炒股。这次虽然失败了,但是我要把它踩在脚下,让它变为成功的开始。”

肖乾能够这样和说话,说明他没有被打垮,并且从迷茫中走了出来。米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紧张的心情也轻松了。她说:“我支持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米童和米雪走了,从此踪迹杳然,再也没来过姐姐家。他们怎么了,怕我管不了他们的饭?米诺在心里嘀咕。其实她很清楚,米童和米雪躲着她,是不想还钱。他们可不管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米诺是他们的姐姐,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拖一拖就过去了。至于肖乾急着要钱,肖乾自然会想办法,不关他们的事。

米诺猜中了他们的心思,但还有一点米诺没猜到。在他们的眼里,肖乾破产了,米诺已经失去了价值,自然就可以弃之不理了。

令他们夫妻始料不及的是,肖乾炒股亏损两百万的消息,好像一枚重磅炸弹,炸响在亲戚朋友头上。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肖乾垮了,永远都不可能翻身了。于是肖乾的家再也没有人登门,肖乾的电话也变成了哑巴。在这种状态下,肖乾想借钱,自然是告贷无门处处碰壁。

有一天,米诺去别人家借钱。钱没借到,听说了一件事:米雪有个朋友,夫妻不和离家出走,租住的房子每月1700元。米雪送给她一万元,押金和租金各交三个月。

米雪的做法,让米诺很生气。她那天对米雪说过,哪怕是只还一万块钱,也有用处。米雪当时为难的表情,比苦瓜还苦。现在米雪不顾姐姐的难处,有钱却送给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米诺现在就想让米雪还钱,她拿着电话,却没有拨通的勇气。她可以设想,只要打通这个电话,只要开口问米雪要钱,那这份亲情就会断裂。瞧瞧这心理,米诺这个借钱出去的人,比欠她钱的人还心虚还胆怯。米诺无奈地放下电话,默默地打消了要米雪还债的念头。

这么些年,米童和米雪借去了不少钱,一直没有还过半分。当初借钱出去,米诺总想着这是自己的弟弟妹妹,能够帮一点就帮一点。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些轻而易举借出去的钱,会有去无回。米诺以前没觉得找人借钱有什么为难,现在老公为了借钱四处碰壁,她才心痛那些被借走的钱。

从小到大,米诺就特别顾家。她比米雪大了八岁,她每天都带着妹妹。她牵着米雪的手,晴天看鸽子,雨天看水花;春天看小草,秋天看落叶。长大后米诺结婚了,米雪也嫁人了。

后来妹夫的生意出了问题,米雪从有钱人沦落为没有钱的人。米雪心里的失落难以言表,米诺也跟着她难过。米雪周转不灵的时候,就向米诺求助,三五千、一两万元不等。

解了燃眉之急,米雪总是一脸的感激。她说:“姐姐,等我有钱了,旧债新债一起还给你。”米雪话是这么说,却明显没有底气。

米诺担心妹妹压力太大,总是宽慰地说:“没关系,我也不急着用钱。”

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心里疲劳了,米雪感激的心思自然就淡薄了。她的内心也发生了变化,找姐姐借钱的心思就演变成要钱的心理。

于是,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米雪有钱去帮助别人,心里却从来没有还钱给姐姐的念头,并且米诺还不敢找她要钱。苦闷失衡的情绪,侵袭着米诺。当初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的喜悦,在她心里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因为种种顾虑,变成了心灵上的重荷。

米诺将米雪的事情告诉肖乾,肖乾见怪不怪。他苦笑着说:“帮人容易求人难,别人不借钱,我不怪他。因为别人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别人也要养家糊口。而真正可鄙的人,是那些受过你恩惠的人,对你落井下石。米雪做出的事情,让你难受。我昨天听说了一件事,你听听是不是更加气人。”

肖乾找朋友赵帅借钱,他东拉西扯地推诿。后来实在抹不开情面,赵帅才吞吞吐吐的说:“你自己的兄弟都不敢借钱给你,我哪有胆子借给你。”肖乾莫名其妙,追着问他。赵帅见肖乾蒙在鼓里,就把事情如实相告。

原来是米童在一个饭局上说:“我姐夫肖乾,没什么本事,两百万都被他亏了。他让我姐找我借钱,你们说我能借给他吗?借给他去炒股,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多少钱都不够他亏啊!”

肖乾把赵帅说的这件事告诉了米诺,然后他说:“像米童这样,明明是他借了我们的钱,却在外面颠倒黑白,说我们找他借钱,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自己的同胞弟妹的为人,米诺不知道说什么好。米诺很伤心,想起自己对他们的帮助,在自己为难的时候,竟然得到的是这样的报应。

难过之后,米诺对肖乾说:“老公,我们一定要重新站起来,让他们看看,我的老公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会记住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所说的话,记住他们给我的教训。以后有钱了,我再也不会借钱出去了。”

肖乾点点头说:“米诺,外力已经无望,我们只能自救了。”

米诺问道:“老公,你需要多少钱?”

肖乾告诉她:“十万元。”

米诺思索了一下才说:“要不我把服装店的衣服打特价,应该很快就会筹齐。”

米诺经营一家时尚女装店,专卖“静娴雅”女性时装,这是国内一线女装品牌。眼下打特价虽然可以给肖乾筹齐钱,但是得损失几十万。明明知道这是血本无归的事情,但米诺却不得不做。

和肖乾商量好了之后,米诺赶往店里亏本甩货。原价三千元的裙装,现价一千元。三天时间,抛出市价三十万的货物。在蒙受二十万的损失之后,套现了十万元。肖乾需要的钱到位后,米诺马上恢复原价营业。

肖乾掂了掂手里的钱,脸上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笔钱宛若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他的心锁,心中的重压一扫而空。借钱时看到的白眼,听到的冷语,让他无地自容。现在他要重新开始他的人生,他要用这笔钱搏回失去的一切。

肖乾照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股票上。虽然他需要赚钱,需要尽快弥补两百万的亏损,在短时间内恢复资金实力。但如果盲目操作,则无异于送死。

肖乾小心地选择股票,如果判断失误,就会一步错步步错,等待他的将是再次失败。如果介入的价格没拿准,就容易套牢。如果卖出的点位不准确,就会失去利润。所以,肖乾不敢大意。

肖乾谨小慎微地做每支股票的波段,一年后账户上有了四十万元。他心里盘算一下,或许不要五年,就可以赚回亏掉的两百万。肖乾赚钱的消息好像长了翅膀,和上次平仓的时候一样,照样传播得很快。

时隔一年,米雪再次踏进姐姐家的门槛。吃饭的时候,米雪旁若无人地嘬吸着饮料,唇舌间发出滋滋的声音。

看见肖乾皱起了眉头,米雪不以为意地问他: “姐夫,你赚钱了还不开心?”肖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米雪觉得得出,姐夫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

确实以前每次他们来的时候,肖乾总是笑脸相迎,陪着他们喝茶喝酒。明知他们是把米诺当成钱袋子,他也生怕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让妻子丢了面子。哪知肖乾这种谦和的态度,反倒把他们的脾气都惯了出来。

他们越发的认为来借钱,说白了就是来要姐姐的钱,是理直气壮的,是天经地义的。有一次米童对米雪说过:“不就是借钱吗?谁叫米诺是我们姐姐?我们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找她借钱,这是看得起她。”

肖乾曾经跟妻子说过,对于亲戚在金钱上要有限度。需要用金钱维持的亲情,是不长久的。果不其然,他的股票平仓后,米童和米雪来探听了一次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你有钱,他们来得殷勤;你破产,他们离你远去。现在听说肖乾又赚钱了,他们闻风而动,再次成了姐姐家里的座上宾客。面对这种只重金钱,淡薄感情的亲戚,肖乾的心里不是滋味。

米雪的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她对米诺说:“姐姐,从你这里拿五千元给我灌卡。”

米诺一想到米雪有钱送给别人,却不还钱就来气。现在可好,连“借钱”都免了,直接变成了“拿钱”。

米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在极度痛苦的瞬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妹妹。那个小女孩牵着姐姐的手,在阳光下奔跑雀跃。

定了定神,米诺问自己:现在坐在面前的,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妹妹吗?看着米雪的脸,米诺满眼惆怅。

米雪的脸上满是期待,只等姐姐答应,她就会像往常一样,把她灿烂的笑容送给姐姐。谁知却听见米诺淡然地说:“没有。”

米雪以为姐姐没听清楚,又对她说了一遍:“是信用卡还款。”

米诺还是轻飘飘的说:“没有。”米诺在心里想着,这张信用卡也不记得给你灌了多少次。

米雪万万想不到,姐姐会不同意,脸色立马由灿烂变成沮丧。就好像小时候过年之前,在乡下舅舅家看他们杀年猪。他们垒好了灶、架好了锅、生好了火,烧好了水。可等到屠夫动刀子的时候,那头肥猪却跑了。

米雪的脸绯红,微微低着头,一副失意的模样。她心里想的却是,一定有人说了她的坏话,堵住了姐姐这条财路。米雪胡乱的吃了几口饭,也没有心思再坐下去,怏怏地告辞了。

这次兄妹俩没有一起来,米雪无趣地走后,米童才来。米诺知道米童的意图,就是惦记去年说的十万块钱。

说到借钱,米诺的心里现在还会发酸。去年老公向不少人借钱,不但没有人解囊相助,反而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冷脸。这个时候她才想到,自己不假思索地借钱出去,是多么的傻冒。

如果那些借出去的钱还在自己手上,老公也不至于为了借钱,比别人矮了三分。自己也不会为了凑齐十万元,而亏掉二十万货款。

眼下她的心态已经转变,再也不会成为他们眼里的傻帽了。给米童端了茶水后,米诺轻松的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米童误以为姐姐要给他钱,兴奋的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是不是给我那十万块钱?”

米诺说:“我现在的钱很紧张,你姐夫炒股的钱不够。你去年答应还钱,什么时候给我?”

米童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姐姐答应他的钱没拿到,反而要还债。米诺的话很平静,米童的心里却在打鼓。还钱是不可能的,那些钱他早就花光了。糟糕的是,这次如果要不到钱,他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米童面有难色,他向米裕诉苦说:“姐姐,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借我点钱,应付一下。”

米诺想起他在朋友圈里散布的谣言,说什么“借钱给肖乾,是肉包子打狗。”米诺心里对米童有了深深地厌恶,她冷冰冰的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把欠的钱还给我,我再借给你。”

米童见姐姐变了脸色,知道把她当”二百五”的日子到头了。他讪笑着和米诺说几句推脱的话,悻悻地告辞。望着米童的背影,米诺没有了以前常有的伤感。

米诺感觉到她和米童米雪之间,有了感情上的隔膜。他们对米诺有怨念,那是因为米诺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怨言地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才怨气冲天。

米诺现在明白了,如果说他们是漏斗,一点都不过分。无论是一杯水,还是一瓶水,抑或是一桶水,倒进去多少就会吞掉多少。对于你的付出,他们不会感激,只会怪你给得太少。

米诺一直记得小时候爸爸说过的故事,深知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把筷子折不断的道理,一家人只有团结起来才会有力量。米诺曾经想过,米童和米雪是自己的至亲,血永远都会浓于水。

肖乾破产这一年的经历,打碎了米诺心里的幻想。在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日子里,还真没有人来和她谈亲情,她连血脉亲情的影子都摸不到。现在稍微有一点钱,他们才会来对你说血浓于水。

肖乾的破产,变成了一面镜子,把他们人性中的丑恶都给照出来了。残酷的现实告诉米诺,“永远”这个东西是不存在的,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更是能够被利益稀释产生质变的。自己尽力维系的亲情,已经随着米童米雪消失的背影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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