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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洗不净的手(13)奶奶,别吵吵

Lady媛媛  · 简书  · 心理学  · 2018-04-12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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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简书App

距离父母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奶奶变得格外忙活。

她翻出灶火墙窑里的一个小罐子,手伸进去摸了半天,终于,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没有人知道罐子里的秘密。

她又转身来到西厦房,把粮仓正上方吊着的篮子取下,紧接着,她脸色大变。

“该死!又有老鼠了,咋不死绝呢,把我花生咬成一堆渣。”

“前几天看的时候还好好的,从哪进的老鼠嘛。”

“死老鼠长点眼吧,我一个老婆子种点庄稼还不够艰难地。”

……

家里永远回荡着她一个人的声音。

唠叨了一阵,累了,也认了。她把篮子里的花生壳挑出来丢掉,挎着半篮子完好的花生来到堂屋。屋里的火烧得正旺,她看那噗噗地舔着炉膛的火焰,就像看见摇着尾巴的小狗在伸着长舌,静谧美好。

奶奶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火边,静静地剥起了花生。花生米圆溜溜的,正是团圆的形状,它也是胖嘟嘟的,透着丰美之态。圆润和干瘦,大自然从来只认可前者,胖代表着营养充沛,透着一种物资富足的安全感。瘦则给人一种刻薄凄凉,朝不保夕的惨淡之感。

唯独人类世界是例外的。解决了温饱的人们都在追求形体之美,所以腿比腰粗的小媳妇才会被老人嘲笑。尽管如此,对其他物种,人们依然保留着挑肥选胖的本能。奶奶就是这样,她把胖圆的花生丢进脚边的盆里,干瘪的另找一个小碗存放。将来,那些优质的会跳进油锅,变成一碟子美味,而淘汰的会随着大米熬成稀饭。

她的儿子最喜欢喝点小酒,就着花生米了。

这次,萌萌没有过来帮忙,她躲在自己的卧室里痴迷地翻看着那些朱晨晓送给她的书。

“萌萌,冷不冷,出来暖和会吧,闷在房间干啥?”奶奶喊了一嗓子。

看惯了她每天拿着小抹布在房间转来转去寻活干,今天突然找不到人,奶奶觉得有些诧异。

萌萌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丁点反应。有书可读的时候,她的耳朵是自动关闭的。

奶奶不得已放下手中的活,向萌萌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只看见孙女左手支着脑袋趴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书,右手时不时翻动着,脸都快贴到书上了。

“看的啥?这么着迷。”奶奶一把扯过来,看一眼,“《秘密花园》?”

“有啥秘密,小孩不能有秘密!你这是禁书吧,哪来的?”奶奶瞪大了眼。

这“禁不禁”的,老太太其实也不懂,今天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临场发挥所致。她隐约记得儿子上高中的时候,被班主任叫过家长,老师给的理由是看禁书影响班风。从此,她记住了这个词。

“你说说你,这个姿势趴床两天了,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哎呀,奶奶,别吵吵!”萌萌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喊道。

奶奶愣住了,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句话,孩子被老师送回家十多天了,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说什么?”奶奶不由地问。

萌萌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小说情节里,没有理她。

“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奶奶不死心,继续纠缠。

萌萌用手堵了耳朵,头都不回。

奶奶呆呆地站着原地,眼睛不眨地盯着孙女看了半天,突然头扭一边,抽抽搭搭抹着眼泪,喃喃地说:“她说话了,她说话了,她说话了……”

今天本来是喜极而泣,也是情不自禁的,但后来,她自行掺杂了表演的成分,想用这招激起萌萌更多的反应。可对于这招,萌萌是不接的。

老太太哭了一阵,见屋里没有动静,只好停了下来。没有观众,就算是影后也表演不下去了。

奶奶有点失落。对好战分子来说,最大的寂寞莫过于找不到对手了,老头走了,儿子躲得远远的,孙女也不说话,她像一只白天里的猫头鹰,空长了锋利的爪子,只能勾着树枝睡觉。

她一生好强,看别人都是一身的毛病,但她从前是畅快的,因为有人可骂。

在老头活着的时候,她常会敲打敲打他,让他上进,想把光景过得好一点。所以,她常会吆喝着:

“你这个窝囊废,每月挣那俩钱还忙得给总理似的,家里啥都指望不上你!”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啥正事不干,提起一条放下一堆!”

……

老头在一边嘿嘿地笑着,不跟她争执。他总是在想:“不一会她气消了,日子就太平了。”

她也会骂儿子。

她总是一边骂着那个小兔崽子笨,啥都学不会,一边洗衣盛饭啥都替他干了。

后来,儿子娶了媳妇,她对儿子的挑剔就又上了一级台阶:

“你看你这幅熊样,你那是媳妇,不是老虎,瞧把你吓的!”

“真是没脑子,啥都听媳妇的!”

……

还有儿媳妇,还有孙女,没有一个能省心能顺气的。

老太太转身离开了。她重新回到了炉边,开始着急忙慌地剥花生——儿子快回来了,他喜欢喝点小酒,就着花生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阴挪移,在花生壳碎开的窸窸窣窣声之中,屋里更显得安静。

萌萌一口气把手里的书读完,也累了,她揉着酸疼的眼从屋里走出来。

奶奶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眼前的这个女孩蓬乱着头发,一件旧棉衣敞着扣子随意套在身上,衣襟上可以见到因平日里洗洗涮涮而留下的斑点污渍。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就抬脚走出了门。

一阵脚步声响起,房檐下,山墙根的鸡舍瞬间沸腾了,母鸡们使劲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转着圈,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这是在告诉主人它们肚子饿了呢。

萌萌没有理会,她径直穿过狭长的院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十多天没有出院子,房前的小南家不知何时给后窗装上了防盗网;街口的土坡上那几丛枯草随风摇摆,舞动得多么好看;甚至,就连大门口水泥路面上崩开的裂痕都亲切可爱。

果真是好久没出门了,居然会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萌萌忍不住闭上眼,背靠大门大口大口呼吸着。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扑上来,猛推了她一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睁开眼一看,果儿正冲她扮着鬼脸,咯咯地笑着。

“姐姐,你刚才瞌睡着了?”果儿不解地问。

萌萌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抚着胸口,喘着粗气,不理她。

“姐姐,站着睡觉好不好玩,会不会滑倒啊,我觉得你得往墙上砸个钉,把自己挂起来。”关于玩法,果儿的设想很多。

萌萌受了惊吓,因此生着闷气,她转身推开门,准备回去。

“姐姐,你怎么要走呀?”果儿一看这情形,立马急了,“你生我气啦?”

紧接着,不等反应过来,她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到萌萌手里:“快吃吧,还是热带水果味的呢。”

萌萌顿了一下,接过糖,她转身沿着院子外墙走了好远,然后找了避风的墙根站定。很快,果儿也凑了上来。

于是,俩女孩,头拱着头,一边惬意地吮着水果糖,一边踮着脚尖,在墙缝里抠着瓦松。

这瓦松不是松,而是一种长在老房子屋顶瓦片上的小植物,因形似松树而得名。它耐热抗寒,仅靠几点雨水就能繁衍生息,因此,瓦片缝隙间遍布它们的后代。

它是一种中药,也是城里流行的伺弄在阳台的一种多肉盆栽,但在农村,它却是不招人待见的。因为,长了瓦松的房子需要不定期检修,再将它们拔掉,否则,只要一下大雨,老房子就会漏水。以至于,村里人还给这种不得已而到房顶拔草的行为起了个高调的名字——上房揭瓦。

瓦松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它只在门楼上和房顶开疆拓土,扩张自己的领地,在墙缝里扎根倒是很稀见的,所以,萌萌和果儿伸长着脖子,手臂努力往上够着,恨不得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在她们看来,这哪里是一棵的无所谓的小植物,那简直就是大自然。也许,她们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这种植物怎样过冬,也许看到它肉嘟嘟的样子,她们想试一下手感,无论怎样,向更高更深更宽广的领域探索是小孩的本能。

没有刻意去道歉,一块糖就代表了态度,而一起去墙上拔草这件事又让她们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合作情谊——她们重归于好了。

这就是小孩,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恩怨尽散,她们在不断演练着去成为着一个内心强大,且受欢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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