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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

信然人  · 简书  ·  · 2018-06-12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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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光无比明亮,索性把灯关了,提着凳子到阳台,点燃一支香烟,坐看高挂天空的白月。瞧!那月,触手可及,旁边还有一颗星。那月,浅藏心里,栖息在我最深的心灵。

图片发自简书App

那年6月,我初中毕业,除了取得的小成绩打破了旁人对于“信然人就是一痞子”的成见值得我刻骨外,还有一个与母亲立下的“约定”更值得铭惜——我们约定,我高中入学,她便开始绣一副清明上河图,长逾六米,是个巨大而精细的工程,待到我高中毕业,她就赠我作毕业礼物。

荏苒高中,三年而已,三个6月罢了。

可几个6月逝去,我依然没有收到母亲的礼物。

的确,母亲是个五六十年代的人,还是家里唯一的文盲。那年6月,十字绣也很盛行,刚好母亲也有兴趣——或许也只有这个兴趣了吧!毕竟是年轻时就驾轻就熟的东西,在飞速变幻的社会能有用以立足,母亲还是挺骄傲;看得出来,因为她闲暇时还津津有味的地教姐姐,这里该施以哪种绣法,那里该配搭什么丝线。

母女两闲唠家常,细穿针线,这番场景,我只在初中毕业的漫长假期里看到过一次。本想保持静默,生怕自己这么一个针线外行搅扰到这份不易的唯美画面,可心想时下,我嘴皮又不受控制地开起玩笑:“要不我也去买一副来绣好了!将来新婚之日能在新房高高挂起也好啊!”

母亲却问:“你想买什么来绣?”

我顺势打趣:“清明上河图!”

母亲愣了一下,停下手中针线。我没有再瞎掺和一位锦绣巨匠同她高徒的艺术创造活动,一溜烟便跑出去玩。时至下午,已然玩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忽然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新盒子,心生好奇。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幅崭新的“清明上河图”十字绣样本。忽然就觉得心与鼻头一酸,说不出话。很好奇母亲这个文盲是怎么买到清明上河图的,即使是问了商家,她又怎么敢肯定这就是清明上河图呢?这时姐姐端着水果盘说道:“那是我和老妈下午去选的。”我赶紧盖上盒子:“噢!”这倒是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姐姐毕竟是初中毕业嘛!

本以为可以开始学着绣了,母亲又突然道:“你好好读书,我绣给你吧!”

我压着内心的酸楚,笑着说:“这得多久才能绣好啊……”

母亲道:“你高中入学算起,毕业了也就差不多能完成了。”

我拿起一块西瓜,把身体挪进了自己房间。这几步的时间里,我在心里有了自己的决定——既然别人说我初中能够毕业就是奇迹,那我为何不再把这个奇迹加持延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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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月光下飘荡着的几朵云若隐若现,像是流浪的游子,人随风荡,难回家乡;它们又像是月亮的忠贞守护者,围绕在月光发出的地方盘旋。

时至今日,大一的我开始迷上了诗和远方,迷上了流浪,也渐渐的淡忘了母亲未完成的清明上河图。如果不是偶尔旅宿家门,或许我真的想不起和母亲有过这个约定了。

每次回家,总是深夜,总想着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第二天一觉醒来,看到家人们诧异的神色,便玩酷一笑,云淡风轻说上一句:“就昨晚回来的了啊。”呵!可想归想,每当用钥匙轻轻的打开房门时,往里一推,一脚踏进,总会看到母亲缓缓抬起头展露出欣喜的表情。她一副老花镜悬挂在塌陷的鼻梁上,透过镜片能看到深邃的眼眸里充满压抑不了的激动,但额头上也爬满了可恶的皱纹,稀疏的头发也能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模糊的银光,只是她却不曾有一丝责备我这么晚才回家的愠色模样。

我笑着与她问候,然后便又和父亲“大摆龙门”。父亲他是五六十年代的高中生,不过思想并没有停留在五六十年代,以往学到的地理天文、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人性里的假真恶善都能跟我凑到一块儿,故而与父亲摆到深夜两三点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就像母亲到这个时间还戴着老花镜绣清明上河图一样稀松平常。在我看来,多明亮的灯光对于母亲都是微弱的,但她依然兀自绣着,针头穿刺,苍老的手指上筋骨明现,头都快贴到绣图上。时不时也插一句我和父亲的“龙门阵”,说完又继续扑在图上去了。直到她真的困了,真的花了,全然看不见了,才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休息。

直到看见连父亲走回房间的背影也消失了,我也就停止了笑容。深叹一口气,看向窗外,斑斓的霓虹灯辅以昏黄的路灯。我沉浸在远处那颗最亮的星上,只觉一阵清风拂过我的脸颊,霎时一股清爽。晚安,夜空中最亮的星!

6月又将来临,像唱不完的民谣,定时出没在我的生活里,不能预约,又无法拒绝。我一直在期望着母亲的清明上河图,我也一直未敢面对母亲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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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月色渐渐消沉褪了,好像母亲的容颜,已经没有那么明亮,一朵朵起皱的云遮住了它的光芒,而我,却已来不及挥挥手作别了,只能低头沉默,只能静静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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