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岳谬
笔名岳缪,93年。居住在三娘子城。 中文系研究生。个人微信公众号:吉普赛冰块。第二本自印书《旁观者》在自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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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6

岳谬  · 简书  ·  · 2018-02-16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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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薛剑,是个该死的迷茫的大学生,被家中的父母赶了出来,而他自己的解释是主动离开的。被他的女朋友甩了,而他自己的解释是自己离开的。他的学业挂掉了很多的科目,他的学业堪忧。他的一切生活都指向了他将无所适从的样子。他到网吧来消遣郁闷,他说这是为了后来的奋发图强的生活所做的最后的狂欢,但我想他消遣的时间实在是过长,从网吧前台上的一个与他来自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兼职工的口中,他已经断断续续地玩在网吧一个月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他口中所谓的奋发的日子,他说再等等。他说他正处于人生最矛盾的时刻,而这个矛盾的时刻可以追溯到当年高中文理分科时他该死的听从了他父亲的话而选择了理科,他说他根本不喜欢理科,只是因为父亲的一番理论和那个该死的老师的说教——“或者说,他们都是他妈该死的。”他气愤地说道。

高中这个文理分科在那时之所以非常重要,是因为它是第一次我们要根据自己的喜爱而选择之后自己的努力方向的选择,而这份喜爱会遭到第一次来自于我们认为的权威之于老师和父母的质疑与自己意志的摇摆、动摇甚至沦陷。而我文理分离的选择的决定可能是我与母亲商量的此生中最后一次决定了。

之后我只读了一年我选择文科后的学业就与那个该死的闫美丽决裂然后不辞而别地退学了——如果你之前告诉说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潦草的结束我第一次证郑重的选择,我是不会相信的,但人生就是如此荒诞,像《阿甘正传》那个电影说的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巧克力是什么味道。”我想说:“巧克力这个比喻太甜,不适合比喻人生。”马尔克斯说爱情是苦杏仁的味道,我就把人生类比成酸杏干吧。最起码它是酸甜的。

我想说的是在我文理分科前,曾经有个中年头发谢顶的物理老师,他叫赵安德。这个老师每次上课前十分钟总要吹嘘自己为这个学校在偏远山村里淘回来一个学习成绩常年第一的学生,每次都要绘声绘色地大肆渲染一下当初自己怎样以一己之力抢过了好多学校的其他老师的故事。

我一直极度怀疑的是,他他妈的仅仅是一个物理老师,成天不务正业地去管理招生行政工作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心路历程。这一切只有一个指向就是干这个不务正业的行当比当老师挣得多,事实上在中国干啥都会比干老师挣得多,而老师似乎就先天的被定位为一个所谓的付出的角色,所谓“春蚕”所谓“蜡炬”,但是李商隐写这个诗明明他妈的是写给情人的,写给相思的,怎么就阴差阳错的用在了老师的身上——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简直是一个十足的讽刺。这仅仅只是一个职业而已,一样会出现阴暗潮湿的角落与杂种,不要赋予这个职业太多的光环与过多的期待——我们交钱上学,他们拿钱上课,就是一个商业而已,说得那么高尚全他妈是人类虚伪的本质。

我当时也十分崇敬老师这个职业,或者说谁在孩提时都崇敬过。所以当时在这样先天光怀的影响下我对这个物理老师去插手招生工作的行为异常愤怒,其实我本不该愤怒的,这世界并没有多少雷锋式的人物不是吗,所以雷锋才需要颂扬不是吗。所以比起后来新闻报道里很多大学教授之类的老师诱奸女学生,其实并不足为奇,所有的职业里都有如此的潜规则不是吗,重要的又是什么呢?我曾试图想把这之中的一切都给我自己解释清楚,后来渐渐地才发现,比起更清晰地活着,还不如像我的祖母与父亲那样,睁一只眼或者浑浑噩噩地存在这。当然这些老不死的教授里甚至还有同性诱奸的,这种行为有个特有的名词叫“鸡奸”。而这就是我更加不能忍受的报道了。

我曾在很多影视剧的男子监狱里欣赏过这样的场面,最为著名的莫过于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个被该死的律师冤枉的银行家所遭遇到的当时监狱的“三姐妹”的鸡奸未遂。主人公安迪用自己的银行金融知识智取化解了这个危险的遭遇。当时看到这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秃顶的男物理老师赵安德说过一句话:“你们要是学不懂弄不明白这些,就去选择文科就行了。有些课上睡觉的同学我也允许,因为他铁了心要选择文科,我能理解。”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几乎所有课程里,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课堂睡得昏天黑地究竟是个什么样美妙的感觉。那这个时候距离我母亲突然死亡还有2年,似乎还是个漫长的时间。

所为写作者,在写到母亲死亡这个截点以前的所有辅助叙述以及情感的旁枝末节的种种,都是在等待着我大张旗鼓地去描述母亲的葬礼而要做的必要的准备。其实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某种意义上我是延宕我描写悲痛的事情所莅临的时间,比如此刻我用对“鸡奸”的恐惧来抵消我的情绪,这是一种作为写作者的上帝视角的恐惧被我强加在了“我”的身上。

对于“鸡奸”的恐惧是在我当时第一次在中央六套看到的《肖申克的救赎》的电影,那时的电视电影中间还有两大长段的广告时间,我看完后望着电视里迅速切换到的推荐影片的时间里,我的第一句话是:“我是学文科的,要是被像安迪一样冤枉而抓进监狱遭遇鸡奸强暴,我能用我所熟知的历史、地理、政治还是语文,或者给这些暴徒们背首诗歌写篇文章还是用格言警句来净化这些他妈的该死的杂种的魂灵?我能想到的唯一结果就是,我已经被鸡奸了并且遍体鳞伤的,甚至悲愤自杀不愿再屈辱地活着。”

当时我确实想到了这些,而且确实被自己的这些幻想而弄的全身毛骨悚然,但转念一想,我当时确实思维转换地很快,我想的那些他妈的学物理、化学、生物、数学也拯救不了那个境遇下的他们自己,我那时心理就平衡了许多。但旋即,对物理敏感的人或许可以像电影《小鬼当家》里的小孩儿智斗那两个盗贼,对化学敏感的可以自己调制一些化学武器出奇制胜,对生物敏感应该了解哪种生物毒性强然后利用它们捕捉它们并控制它们来攻击那些杂种。用这些方式去击退那三个该死的鸡奸者。但是又是旋即我的思维又快速的转变了,中国的教育纸上的成败要大大低于实际操作的能力,除非是对实践敏感的天才之外,否则就会像古代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出征时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相信自己这个读死书的儿子能够替代谨慎小心的老廉颇,他的母亲也从未想过他会打胜仗,母亲对当时的皇帝主动说如果自己的儿子失败战死,希望皇帝能开恩赦免连累自己族群的连带的死罪。赵括的母亲望着自己这个说大话的儿子,就像望着一具倔强的尸体一样一去不返,暗自抹眼泪。

所以当时我第一次看到《肖申克的救赎》这个电影第一点想到的就是我学的文科似乎在遇到危机的情况下并不能拯救自己而非一些其他的形而上的意义。所以当薛剑说他之后人生一切糟糕的选择都源自于“文理分科”这件事情时,我便联想到了这些。

“你知道吗,那时我的文理分科是一个该死的选择,选择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事情,并且还要为它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他说。

“这当然很荒谬,这是个恶性循环,这肯定很糟糕,你如果再往前推,甚至可以追溯到你吃雪糕时你选择带奶油的多一些还是带冰块的多一些是一个样子,你无法选择,在这样一个可笑的事情上,于是你妈说你该吃带奶油的,因为冰块可能会吃坏你的肚子。你其实隐约知道吃任何一种雪糕都可能会引起肚子痛,但是你还是听从了你妈的话,只因为那个时候你年纪还小,一切父母的选择都有着某种神圣性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中隐匿着某种恶性的循环,所谓的一错再错,而这个错的意识很微小,你根本意识不到。”我说道。

“你是指我的这些悔恨和我无能为力的选择力?”他疑问道。

“是的,父母会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他们会用自己的盐,自己的桥,自己走过的路和被人教导过的做人的种种经验来告诉我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如果你不能保证在自己所坚持的那条一错再错的路上保持着强有力的超人意志,比如你就坚持吃带冰块多一点的雪糕,那你就要承担比带奶油的雪糕更能迅速或者更大可能引起腹泻的结果。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的这点承担责任的能力是弱小的,甚至是没有的。所以我们的无能为力来自于那个时候我们年龄很小。但是当我们年龄变得越来越来大时,有了更多的选择和能力的时候却依然笼罩在父母的所谓权威选择的阴影下,这是来自于我们童年依赖意识的延续,那微小的意识甚至可能变成金科玉律,像劳伦斯的小说《儿子与情人》一样,直到母亲死后,这个儿子才能真正成为了一个自由选择的人。”我说道。

“你是说我的俄狄浦斯情结严重?”他疑问道。

“可能吧,但是我们应该明确的是每一个男人的俄狄浦斯的情结都是比较严重的。之所以最后能够消解,或许是有两种情况的出现,第一是母亲的缺席或者死亡,第二是父母的离婚。除此之外,大都很难消解这个情结,它会携带终身。反之,像女人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也是一个样的。”我道。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他迷茫道。

“这我帮不到你,不过,我能给到的唯一建议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问你的内心,你到底喜欢什么或者你到底爱着谁,你的未来究竟是谁的未来?”我道。

他又一次感到了沉默,他的那两条淡淡的眉毛并没有挑动,扁平地样子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乞丐,而事实上,他在网吧已近度过了很久很久的乞丐一样的日子了。

“你的母亲忽然的死亡使你的那个情结消失了吗?”他问道。

“是的,可以说是消失殆尽了。”我道。

“那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处在父母双全,家庭良优的孩子们也肯定都有父母指手画脚自己的人生的选择,难道他们要时刻憧憬着他们的死亡或者他们的分离吗?”他疑问道。

“理论上是的,并且是极其肯定的。我们会时常幻想我们参加自己母亲葬礼时的样子。”我道。

“那他们具体又要怎么做呢?”他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我并没有处于那些良优的家庭中。”我道。

“那我也没有,他们早就离婚了。正好你我二人是你所说的两种情结消失的遭遇里。我们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呢?”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道。

“如果按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应该庆幸。”我说。

“我们对自己真的永远是一无所知的啊。”他感叹道。

“这些都是抽象的,抽象的永远都是难以理解的,比吃喝拉撒要难懂的多。”我说。

“所以你无所节制地要寻个小姐的原因就是你的父母死了,没有人管你了?”他笑着说道。

“也对也不对。父母在的时候也可以,不过我做过之后需要解释,而现在我做过之后并不需要多费口舌地去解释,我也懒得解释。”我道。

“哦,原来如此。你找到目标了吗?”他道。

“没有。之前被欺骗过几次,不过我倒是很庆幸,没有像你背上的那些伤痕那样糟糕。说起这个,你那次遭遇是怎么逃脱的呢?”我好奇道。

“嗨,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而已。我按照一个假的信息,也不能说是一个假的信息,只不过向我走来的是一个不堪入目的老女人,不过这个老女人的胸很大,其他的都令我作呕。 当时我要求换人,但是她态度很强硬,我当然态度更强硬了。于是这个老女人叫来了一个男人,当然是身材魁梧的那种,很自然的就打开了我房间的门。我那时才明白这个宾馆与这个老女人原来是一个团伙。那个男人态度很强硬,要勒索我的钱。当时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说要么你打死我,要么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我用凳子打烂了窗户,掉下去的碎片引来了几个路人的观望,我朝下吼了一句说这里私藏毒品,我说我被他们抓了起来,叫听到人的赶快报警。我以为当时我是十分机智的。然后我一个凳子扔了过去,本想趁他们愣神的机会冲出去,但没想到门口还有几个男人把我绊倒,当时我恨自己不是李小龙啊,最后被他们几个男人摁住用棍子抽打我的屁股和后背,把我身上的一切东西洗劫一空,期间我的叫喊竟然没有引来任何人,我的那句叫人报警的话也是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那一刻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确实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垃圾堆旁边。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垃圾车上一个雪白色的猫,它真的很白,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白的猫了。我心里暗自将这种猫看成是个好兆头,强硬地认为这一次糟糕的经历是一个福祸相依的事情。所以好处就是,这件事最后一切都涛声依旧,成为了我的一个秘密。我的父母并没有发现,而事实上,他们也懒得问我,估计我死在外面他们也不太能知道。”薛剑讲述这一切时显得很安静。

“然后呢?那家小宾馆就是你口中的兴隆宾馆吧,你的父母当时连你的文理分科都要插手,现在为何放任你如此的自由发展?”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兴隆宾馆?”他问道。

“很简单,人在举例子的时候往往会带上自己经历过的事物,比如这个兴隆宾馆,你之前举例子的时候特别说道过。”我道。

“原来如此啊。我后来也举报过这家该死的兴隆宾馆,你猜怎么找,我听人说这家宾馆有公安系统的人罩着你说气人不,不仅是这一家,方圆之外好些个地方都是这样,官商勾结,确实生活远比我读到的小说腹黑,这是我那时第一次领教到的。”他道。

“你那时几岁?”我问道。

“跟你现在是一样的年龄,都是青春叛逆期。”他道。

“后来呢?”我问道。

“什么后来?”他反问道。

“你不是举报了吗?然后呢?”我道。

“然后,然后就涛声依旧了呗。天高皇帝远,看过《康熙微服私访记》没,这皇帝佬走出紫禁城来到边远地区差一点就让当地的县官关进监狱给砍了头。别看如今信息科技这么发达,该天高的地方依然天高,该管不住的依然管不住,该暗箱操作的依然一个狗屁样子。到处都是虚与委蛇,到处都是阿谀奉承,到处都像是烂到脚后跟一样的阴暗潮湿,这些东西是我们这些天真的学生要到社会上经受的打击之处。都说社会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其实它唯一教会我们的东西就是——不要太天真了,孩子!”薛剑那沉稳的语气里终于带出了一份作为大学生应该有的愤怒之情。

“所以你在网吧里的这一切是以自己的堕落抵抗着你眼中世界的堕落?已废抵废?”我问道。

“也算是吧,不过……”他说。

这一刻,我忽然能理解了闫美丽所做作为的一切,她就是以要比她父亲更黑暗的手段来抵抗这个虚伪的世界。虽然我能理解了闫美丽的行为,但是我依然痛恨她。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就是她太早地让我认清了这个世界阴暗潮湿了。

“不过,我们本来没必要这么早的就对这个社会失去信心的,不是吗?”薛剑说。

“你说的正是我他妈想说的。”我激动道。

我看着那天空中难得亮着的几颗星星,想着我们所学的一切都是在努力地解释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们可以将一切不合理都解释地异常通顺,不论有又多么阴暗,归根结底是人性。人性本质上就是个恶魔,在学校老师让我们讨论荀子的“性恶论”和孟子的“性善论”的时候我天然地站在了荀子一边,这其实很简单,当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有时候会把母亲的乳头嘬疼,我们肆意的吃喝拉撒看着我们的父母手忙脚乱,本来是我们的错,我们却像个皇帝一样愣他妈的把个鹿非要看成个马。后来我们在学校里所学的一切都是在压抑这样的恶的本性,我们被勒令要去尽量诗意地解释这个世界,这根本就是他妈的在放屁。是的,一切都在扯淡与放屁,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所有逻辑!

“社会就是个这社会,人就是这么个人。”祖母总会用这句话搪塞一切矛盾与一切问题。

这是一个万能句,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个废话,废到骨子里的废话。很明显的是这句话区别于祖父那句“该火烧死你的,水是淹不死你的。”但是它们二者的本质都是宿命论,只是表现形式的相异。我想在这里重点提及的是,他们二人都是这句话一生的写照,他们都顺从着命运,从他们当时仓促的婚姻来就是很好的证明。

这个婚姻是很多旧时代下婚姻的缩影,又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二婚男人找了一个农村上来的妇女,他们的家庭在文革时期一个被划归为地主另一个被划归为富农,总之不是贫下中农就对了。当时他们结婚前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离过婚,生有一个女儿。”男人道。

“所以呢?”女人道。

“所以你不介意我二婚就行。”男人道。

“我不介意。”女人道。

于是,他们就结婚了,当然他们是媒妁之言认识的了,同样我的父母也是媒妁之言认识的。如此,他们婚前的对话就更简单了,甚至没有对话,他们婚前仅仅是看了二次谁都没向谁说话的电影,逛了一次谁都没有牵谁手的公园,女人坐过一次双手紧紧抓住后车座的铁杆的男人骑的自行车,女人去男方家仅仅吃了一次晚饭。然后他们就结婚了。他们仓促的程度不亚于男人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祖父母。

女人的父母婚姻更简单,男人会修鞋,修鞋的手艺全村一绝,女人看对这个手艺,就嫁给了这个老实男人。女人的母亲在她十三岁时死于肺癌,她与那个男人留下了四个孩子,二男二女,这个男人怕给孩子找个后妈使他们受气,直到73岁脑溢血忽然死去之前,终再未娶——确实是一个老师而伟大的男人形象。

你要让我叙述的再多其实我也不可能了,中国的男女自古以来只谈婚姻不谈爱情,爱情也是舶来品,像火柴、沙发、巧克力之类的一样,中国人像来不浪漫,从我一家之婚姻就可见一斑了。现在的人们非要强硬地宣称自己是最浪费的人,就像没那浪漫的里子非要图个浪漫的面子一样可笑,男女之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抵不上坦诚,对,赤裸裸地坦诚,哪怕你得了绝症,你是个将死之人——真诚,胜过一切语言。

其实母亲是真诚的,她以为的全身心的付出,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待婆婆,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但是终究那不是自己的父亲,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父母双亡后的后来的全部经历与期待都全部移植在了我的身上,她的意识里,亲子关系早就剩于一切的其他的关系包括什么夫妻什么友谊什么亲戚之类的。所以我成了这个女人全部也是唯一的寄托。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我的一次小小的成绩下滑后的争吵可以持续长达三个小时了,她所有带着气氛的话语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在咒骂我,她是在骂那个不争气的丈夫而已。不过每一次争吵她指桑骂槐的样子我看着很尴尬也很厌烦,这一切本不该是我承受的,但是我必须承受,很简单,这个女人没有的父母,真正的苦水只有作为儿子的我来听。而我的态度通常是强硬的,面对这个女人突如其来的怒火我大多时候保持着沉默,看着这个女人大吵大闹时的样子,我真的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好孤独与寂寞——这是一个矛盾、对立、痛苦与无能横行的家庭,而我就生活在其中,我必须接受,我也必须挺起精神来爱它,就像当初白雪给我写信时说到自己家庭的苦难时,她写道:

“我父亲,他是自杀死的。他家暴,他嫖娼,他重男轻女,他爱钱如命,他离婚的时候只要钱不要我,我当时只有三岁。他在整个县城叫嚣我妈出轨她的领导使得母亲患上了精神病,他矮小丑陋,他又愤世嫉俗,他装作很爱我的样子却舍不得支付抚养费,他无能为力的样子像一个要不上钱的乞丐,但是他死了,他是我爸,我没有办法不感到难过。所以后来我的所有对情感的患得患失与犹豫不决都来源于此,我没法不多愁善感,我直到这一切我都可以选择忘记,强硬地去选择忘记,但是我做不到,希望你能理解。”

我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说实话我哽咽了,原因其实有两点,一点是这封信其实是白雪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了,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封决绝的分离信,另一点是我有着极大的感同身受的共情感逼迫我不得不哽咽。说到底,我和白雪的情感缺失与犹豫不决的原因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我们很像埋怨但是我们必须接受,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所以现在看来祖母那句“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人他妈的就是这么个人”是多么充满治愈能量的一句废话啊。祖母秉持着这个指导方针使得她能看开一切的欺骗、得失、失意与不公不正,所以祖母一辈子活得心宽体胖的。但她也有软肋——她虔诚的看着书柜上那个填满肠肠肚肚的用磁做的菩萨的眼神似乎充满渴望,而她那些渴望又是那么的绝望,她求助不了任何真实的人只能救助于所谓的神仙,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个逻辑啊。

而祖父就不信这个,他一生只相信自己,或者就是按照他那个黄金法则一样的宿命论过火着,一辈子火没有烧死他,水也没有淹死的,他却自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的晚年是属于那种耳朵也聋了,助听器也不戴,眼睛也瞎了,一个老年黄斑萎缩的病做了手术之后看东西重影,牙齿都没了,假牙也不愿意戴,胃脏也不好使了,一生钟爱的啤酒也不能喝了,心率低下,便秘嗤笑,一派人之将死的气象。如此,我倒是也不怪老爷子最后选择了安静地自杀方式,我能理解,换做是谁也应该能理解,理不理解也必须这样理解——“我们都是在一条船上,该死的时候会一起死的,别急。”尼采如是说道,我也常常如此绝望地安慰着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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