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Lady媛媛
二级心理咨询师; 家庭教育工作者; 女性和亲子题材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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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洗不净的手(18)买支棒棒糖

Lady媛媛  · 简书  · 心理学  · 2018-04-25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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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简书App

年味越来越浓。天气却一改它的脉脉含情,变得狂躁起来。

这是晴冷暗淡的一天,惨白的太阳无力地照着,它就像一只白炽灯高悬天际,拼命释放着光亮,却无半点暖意。不羁的西北风它就好似一只猛兽,不断低吼着,拍打着窗户,撕扯着屋后上的几枝古槐。

奶奶和妈妈在厨房一边搭手炸着油果,一边东家西家地闲扯,红薯丸子在热油里打着转转,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爸爸则举着笤帚挨着屋子细细查看,清除着墙角的蛛网。

萌萌在灶火和堂屋之间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插不上手,只好悻悻地回来,窝在沙发上,隔着玻璃晒太阳。

正在这时,四婶推门进来,四下里看了看:

“你奶奶呢?”

“灶火呢。”萌萌回答。

果儿冲着萌萌皱皱鼻子努努嘴,又像条小尾巴一样,紧跟妈妈出去了。她辫子梳得高高的,头上夹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走起路来,花瓣一颤一颤。

“来嘛。”萌萌喊着。

“不行,我得回去等姑姑,她说今天来我家。”果儿头也不回蹿了出去。

“婶啊,婶!”四婶边往出走边喊“赶紧给我看看,我蒸的馒头咋回事,馍皮上坑坑洼洼,那可是难看死了。”

“她姑马上就到了,也没啥给人家的,想给她装点馒头回去,还弄成个这样,这可咋整。”四婶急得拍着胯直嚷嚷。

看她这样,奶奶和妈妈顾不得跟她寒暄,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到隔壁去。

谁知,一走出大门,就给果儿的姑姑撞了个满怀。

“哎呀,妈呀,你可都来了!”四婶突然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言语间充满不满,“来早了!馍还没弄好,咋给你啊。”

四婶格外厚待她这个小姑子。不仅因为她是丈夫的亲妹妹,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就是六年前的送子娘娘,她的命中贵人。还记得那天夜里,这个小姑子她托人用摩托车把她送到了娘家,怀里面揣着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

“嫂子,怕外人有闲话,我专门等到夜里才来。”她说,“听说是这孩子亲妈还得上大学,基因好,孩子差不了。”

坐摩托车风大,婴儿裹着粉花小被,被护在怀里安稳地睡了一路,姑姑的头发却被吹得乱蓬蓬,好似一个鸟窝,四婶眼眶湿润了。

从此以后,她对这个小姑子有一种近乎于还愿般的对待。隔三差五地她会打电话问问,看小姑子想吃点啥,春的芽、夏的叶、秋的果、冬的根,变着法地给。

这次临近年关,趁她回娘家看她老娘,四婶就赶紧手忙脚乱地准备起了馒头。

“这咋给你嘛,要不你吃了饭,下午再回去,等我把这馒头赶出来。”四婶给小姑子商量。

“不要了,四嫂。我已经买了不少了。你别弄了。”小姑子一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赶紧劝阻。

“姑姑,你看我的蝴蝶结好不好看,过年新买的!”为了见姑姑,她专门闹着妈妈扎上了新头花。

“真是好看,和你特别配。”姑姑扯着她的辫子说道。

“姑姑,你是怎么来的呀?”果儿扯着姑姑的衣服问。

“坐公交车呀!”姑姑捏着她的脸,“果儿又长高了!”

“姑姑,姑姑,你家门口做糖人的老爷爷还在不?”果儿又问。

“果儿!”四婶急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打岔!”

吃了训斥,果儿立马把嘴噘得高高的。

见势不妙,姑姑打开包,翻出一块钱递给她:“别生气了,买糖去吧!”

调皮的果儿接过钱冲妈妈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就不见了。

“去哪家商店呢?”她站在街口想了一会。公路边那家远了点,麻子家的店东西不齐全。可是,她也就买块糖而已,哪不能买呢?如果就近买东西,她就能早点回家陪姑姑玩会儿,还不用去躲马路边来来往往的车,妈妈可是最反对她去公路上玩了……最后她选择了麻子家的商店。

店里没有客人,麻子一边坐在炉边烤火一边刷着手机。这个房间有一面一米见方的窗,但它陈年积尘,玻璃灰蒙蒙的;这房间的门是为了开店,专门砸墙取就,狭长而小巧。采光差,又不善于归置,使得整间店看起来局促且黑暗,也使得本就通红的炉火更显耀眼。

麻子个子不高,肤黑体瘦,因天花感染而留下的坑洞遍布着整张脸。他围坐在火边,火光照在脸上,两颊的坑坑洼洼便泛着油亮的光。他就像是一只打着盹的猫,拇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好半天都没动一下,一副黯然无神的模样。

“老板,两个棒棒糖。”果儿递着她的一块钱,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

麻子抬起深埋在两臂之间的头,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好嘞!”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一侧跨进柜台,脚还没站稳,手就准确地按到了糖罐,他顺势一抓,取了两支棒棒糖就给了果儿。

他身形矫健,动作灵敏,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面对顾客和生意,他仿佛是一只苏醒的豹。

他接了钱,随手丢进钱盒,满意地笑着。生意无论大小,有进账就是好业绩,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嘛。

萌萌剥开一支糖,放进嘴里,转身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娇艳的蝴蝶结在头上肆意地颤动。

麻子的眼睛使劲闭了一下,大概有几秒钟,他捏了捏拳头,喊了一声:“喂,小丫头!”

果儿停下来,愣住了。

“小丫头,你回来,你给的钱咋是半截儿的?”麻子看起来很心急。

果儿哪见过这种事,她赶紧转身回到店里说明情况:“没有,没有,我的钱好好的。”

“不信你看看!”麻子从钱盒里翻出一张残缺的一元钱,说。

“这个不是我给的。”果儿委屈极了。

“好吧,算了,这事不说了。”麻子突然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钱的问题,“你跟我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他往房子的里间走去:“来呀!”

果儿不动。

“听话,来吧,不然的话我会告诉所有的小朋友,说你买东西给残币,不诚实。”麻子不动声色地笑着,语气不急不缓,淡淡地说。

“我……”果儿都快急哭了,怯怯地问,“看什么东西啊?”

“不要怕,当然是宝贝了!”麻子脸上划过一丝邪恶的笑。

果儿一脸懵懂,她不信这儿有什么好事,可她真怕这个人到处宣扬,说自己不诚实,这到底该怎么办?

“快来,四军家闺女。”麻子说着推开了里间的门。

听到他提起爸爸的名字,果儿顿时来了胆量,她的爸爸又高又壮,这个人肯定打不过。于是,她尾随麻子来到里间门口,屋里黑黢黢的,一股霉味、烟味、脚臭味相和着令人作呕气味扑面而来。小女孩最怕黑,她转身刚要走,麻子一把揪住她的衣袖,急忙往屋里拖。

果儿吓得大哭,她喊着叫着挣扎着,顺手捡起旁边货架上的一瓶酒,朝着麻子那只拉着她衣袖的手砸去。

麻子见势不妙,赶紧丢手。紧接着,只听见“砰”地一声,酒瓶子碎在了水泥地面上。

麻子愣住了。随即他弯腰蹲在地上,盯着一地的酒渍和碎片嚎啕大哭:“我的酒,三十块,三十块……”

“我都不该进这么贵的酒,赔我,赔我,你赔我……”

那声音粗狂低沉,夹杂着喷薄而出的怒火,果儿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往回跑。

天空混沌而苍茫,惨白的太阳仿佛是一只即将燃尽的蜂窝煤,没了炽热,也损失了光亮。西北风肆意地吹着口哨,那是胜利的咏叹调。

麻子没有跟上来,这是一个嗜财之人,他还要看店。提防不让小偷把店搬空比追赶三十块钱更重要,再说了,有人买个针头线脑什么,就又产生了收益。“低买高卖,聚财如海”是他给自己后半辈子定下的人生目标。

街上的人不多。果儿拼命地往家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她的头发被风吹乱,由于奔跑和震动,蝴蝶结已经四散开来,松松垮垮地歪在耳后。她手里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棒棒糖,糖稀融化在掌心,粘兮兮的。

主妇们都在为年节准备着,空气中飘荡着蒸馒头和炸油果的甜香,比起拆洗衣被那天的旌旗飘荡,如今主妇们山河壮丽,阵地稳固,战事空前白热化——腊月一仗已经接近尾声了。

路边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摆,抖落了一地种子,果儿纷乱的脚步刚刚好踩过,夯实了它们钻进泥土扎下根的信仰。

远处的天空渐渐呈现,洁白的云朵欢聚在一起,层层叠叠,团团簇簇,笼罩着低矮的农舍,那是哪里?说不清。眼前的混沌也退开了,太阳仿佛打起精神要为自己正名,突然变得灿烂而温暖。

如果忽略掉方才的凛冽和幽暗,今天该是美好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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