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书房门被缓缓打开。沈君苒正细呷盏茶,垂眸静静看着案上的书,听到声响,方才抬头。进来的是一名身形瘦弱的十三四岁少年,面上虽挂着洋洋笑意,却难掩羸弱之感。
“苒苒。”少年声音带着愉悦,笑挨着沈君苒坐下。
沈君苒望着眼前的少年,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此次这么匆忙唤我回寒涯,所谓何事?”
“自然是要紧的事。”少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盏茶,直到沈君苒轻挑起眉头,这才笑着道来:“三年前我们灭秋门何家的时候,不慎弄丢几个漏网之鱼,而今我接到消息,他们当初是逃往昆仑,勾结了那里的邪教。”
少年抿了口茶,没有在意沈君苒微变的神色,“地方稍有动静,京城又怎会不知道,近期昆仑蠢蠢欲动,朝廷已经坐不住了。”
“的确是坐不住了。”沈君苒轻叹,“连皇帝都亲自出马了。”
“哦?苒苒如何得知?”少年微微一愣,看着沈君苒诧异问道。
“适才前庭偶遇,那人虽是略有乔装以隐匿身份,然我观他所穿鞋的鞋料却是皇城贵胄专供,而鞋面所绣丝线,乃是宫内才有的金绕丝,如今皇宫中能用上金绕丝的男子,也就当今帝王了吧。”
沈君苒不禁思量,若不是前些日子和楼内掌事韩京墨去京城结算账目,见过宫廷御贡的官供品,她也猜不出那人的身份,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居然亲临寒涯楼这种杀手组织。
少年面露赞许,笑道:“一国之君,他许下的酬劳也很诱人呢。”
未及沈君苒开口,他便兀自说开。
“苒苒,我十三岁身中剧毒,虽然捡回了性命,但身体却从此停止生长,虽然后来亲手将下毒之人手刃,可我却依旧保持孩童之躯。”少年的笑容渐渐沉重,“我年纪比你大,可每次都要仰头才能看你。”
“我谢昑生平一大憾事便是我的身体,结果今天,有人告诉我,他有血续。”
沈君苒怔住,“血续”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稀有药草,用其所制药丸,可固本培元,补髓添精,功效不亚于千年雪莲。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想放弃。”少年突然伸手将沈君苒的双手握住,“我本不想与朝廷有所瓜葛,但是苒苒,我想成为一个正常的男子。”
沈君苒无法无视谢昑眸里闪烁着的渴望与期盼,她明白,对于一个站在江湖顶端的男子来说,他曾经经受的一切,总要结束的。
“那人所求为何?”
“平昆仑。”
傍晚已至,夕阳散落余晖,隔着雾气渗透进寒涯楼,使整个寒涯楼笼罩在一片绯红之中。
沈君苒走出书房,直踏前庭,只是步子不似来时那般轻快,方才书房的谈话让她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当谢昑说出“平昆仑”的时候,她清晰记得自己脑海中霎时的空白,继而一股混乱涌上脑海,勾起心口暗暗地疼。
庭内落英满地,沈君苒忽地停下脚步,衣袍步履带起的微风将地上的花瓣卷起飘落。她抬头望向西方,“昆仑……”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从沈君苒口中呵出,如片羽落地,悄然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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