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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相信白雪覆盖下的大地会留有余温吗？”
滚烫的泪水轻吻脸颊，簌簌流下，落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发出“嘀嗒—”响音。片刻，她抬眸颔首，细语呢喃道：
“现在，我信了！”
一
“不可能吧！你们真的确定从楼上跳下来的人是陈子媛？”
“千真万确！就是高二三班的陈子媛。我妈妈就是陈总公司的员工，她说，今早陈总在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双目一黑，直接晕倒在软椅上，不能动弹，最后被秘书叫120给抬走了！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女儿跳楼的事！”
“我现在都难以置信！陈子媛她怎么可能跳楼？作为大众女神，她不仅学习成绩好，人还长得很漂亮，每次见到她迎面走来时的样子，都能强烈地感觉到她自带光环的魅力，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不散发着浓浓的自信与骄傲，让人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样一个完美的女生怎么可能想不开跳楼呢？”
“可不是嘛！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就等警察查明真相，还女神一个交代了，好让媛媛在九泉之下能死得瞑目！”
……
陈子媛的尸体已被搬走了，但暗红的血迹侵染了白雪，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刺眼夺目。
思明楼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大家无不对陈子媛的死饶有兴趣，也会对她香消玉损的悲剧惋惜不已。
然而，在这片喧闹声中，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躲藏在墙角里那个浑身颤抖的女孩。
她的脸早已苍白无血色，嘴唇也被牙咬得青紫淤肿，无力的双手握不住迷你保温杯，而使其重重砸在了雪地里，轻溅起一朵小白花。
幸而雪比较厚，消除了重响，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快回教室上课！”保安叔叔大概收到了上级指令，开始驱逐围观看客，大家虽是还有些不愿离开，但还是跟着人流移步向教学楼。
唯有墙角的那个女孩顾不上拾起丢落的保温瓶，趁保安们还在疏散人群，飞快地逃出了校园。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打转的雪花跳落至女孩的头发、肩膀上，羁绊挑衅着，以至于被女孩狠狠甩发拨掉，不留情面。
脚上的步子没有停歇，女孩一心只想见到姐姐，毕竟她深信自己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
二
“语儿，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吗？你怎么这时候回家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女儿顾晓语突然出现在家里，让陈美燕有些讶异，她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女儿原因。
“妈，姐在家里吗？我找姐有事！”晓语没回答妈妈的问题，目标非常明确。
“找我干什么？莫非也想和我一样在家闲着啊！”姐姐顾晓彤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慵懒地走出房间倒水。大概是昨晚喝多了，酒味还未完全散去。
“姐，你昨晚是不是和陈子媛见面了。”顾晓语不理会晓彤的调侃，简单明了地直入主题。
“见了呀，那女人打扮得还很妖艳呢。”晓彤咕噜咕噜地把杯里的水一干而尽，含糊地回答晓语的问题。
“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晓语并没停止追问。
“倒也没什么，就陪她喝了几杯酒，再给她尝尝你老姐拳头的魅力。”晓彤把话说得很轻松，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
“那你知道陈子媛的尸体今天被发现在我学校思明楼楼底吗？大家都说她是遭人谋害的！”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结成冰，大家都沉默无语，大概是陷入了深思。
半刻，顾晓彤不自然地伸了伸懒腰，故作轻松说道：“想要谋害她的人太多了，还轮不到我真的动手。我不过是替你给了她点颜色看看，让她明白欺负顾晓彤的妹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顾晓彤和顾晓语是一对孪生姐妹，然而她们却丝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相比于妹妹的文静聪慧，姐姐则显得野蛮笨拙了点。
初中毕业，顾晓语去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一中上学，而顾晓彤却因为够不着中考的最低控制分数线而去了一所普通职业院校。后来又因为在校殴打同学，且总是不来上课的事，而被学校劝退回家。
然而，对于顾晓彤而言，这样的处罚也正合她意，她早就不想再学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天书”了，干脆借此辍学的机会好好在家休整一段时间，以此享受一把青春的慵懒时光。
“咚，咚，咚——”是敲门声，这个点还有人来访，甚是奇怪！她们不免警觉了起来。
来者是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官，他们高大威武的形象，不禁让人有些胆颤。很显然，他们也在怀疑顾晓彤。
“你们都别紧张，我们来就是想要随便问几个问题。”警官看见神情不自然的仨人，便开口缓和了下氛围。
“你们谁是晓彤?请问你昨晚上都去过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事？”警官例行公事开始了询问。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和陈子媛的死有关联，确实，昨晚七点多的时候我发了短信约她出来见面，在天台上我和她喝了点小酒，之后我确实是对她动了拳脚，但她的死我毫不知情。”
“从你们的通信记录来看，她并不愿意和你见面，但抵不住你拿她暗恋对象的信息作诱饵，才勉为其难同意与你见面。酒应该是你带上天台的，你们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又怎能在冰天雪地里把酒言欢，最后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你对她拳脚相向呢？”
“我帮她找了她男神的信息，忙得那么辛苦，她总该见我亲自道谢吧！酒是我带上天台的，也是我逼她和我喝的，但不过是因为我待在家里太过寂寞了，而拉她来陪我而已。我和她没啥仇恨，只不过是酒后冲动控制不住自己罢了，各位警官大概对发酒疯这类事也不少见吧！”
“你确定没仇恨？你应该是知道你妹妹被陈子媛他们霸凌的事吧，你是在替你妹妹报仇的吗？”警官的话很犀利，且当着顾晓语的面这样说出，不免挑动了一家人的情绪。
“有你这样问话的吗？陈子媛那个畜生，她死得罪有应得！我们才是受害者啊，我们才最有理无处伸冤啊！如果各位警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我家晓彤杀人，那就请回吧！”大概是护女心切，陈美燕有些暴怒，冲着警官咆哮了几句。
“对不起，女士！我们没什么可问的了，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也对占用了你们宝贵的时间而深感歉意。”警官没再咄咄逼问，而是选择离开。
“外面天冷雪大，夜晚还是少出点门！”警长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不出门怎能看见夜里灵动的小雪花呢？”顾晓彤不失气场地怼了回去。
窗外雪花还在飘舞，绸缪缱绻着，就如同杂乱的思绪，犬牙交错，纠缠不清。
三
“不好意思，陈女士！你已涉嫌故意杀人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嘈杂不安的菜市场里，警方给陈美燕戴上了手铐，她的表情极为冷静，像是早已料到了这场暴风雨的降临。
在监狱里，陈美燕将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陈美燕看见大女儿带着几瓶酒出门后，就有些放不下心，便一路紧跟着顾晓彤，尾随她至思明楼天台。作为一个将女儿视若珍宝的单亲妈妈，在目睹了陈子媛对霸凌顾晓语的事不屑一顾的态度以及被顾晓彤教训后虚伪求饶的表演后，熊熊怒火早已按奈不住了。待顾晓彤甩手离开天台，陈子媛还在踉跄爬起身之时，陈美燕就径直冲了上去，将天台上废弃的夹木根狠狠地刺进了陈子媛的身体。
鲜血喷溅，流淌不止。看着陈子媛绝望的眼神，和渐渐倒下的身子，陈美燕感到了无比兴奋的快意，甚至还有些享受这幅血腥残暴的画面。
直至激情退却，摸到了一具冰冷的尸骸时，陈美燕才恍然清醒了过来。
但事已至此，也已无法挽回了。陈美燕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在天台上收集了多个大块冰雹，把它们放在了天台凸出的边缘处，将其与低矮栏杆持平，并把陈子媛的尸体平整放在了那上面。
由于晚上气温低，使得冰雹一直完整成型，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气温回升，冰雹才开始渐渐融化。
随着冰雹的消融，陈子媛尸体的重心开始向外倾斜，最终在大家来学校上课之际坠落。以至于尸体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让看见的人无不难掩恶心恐惧之情。
陈美燕的报复已实现了，但这场无预谋的犯罪必然在案发现场留下了多个指纹和足迹。这些证据都件件致命地指向了陈美燕，让她无可辩驳，悉数招认。
“头，案子也要结案了，我们该给陈子媛家属一个交代了！”
“话不可以说得那么满，这案子还没那么快结束呢！”吴警长看了看窗外乱舞的雪花不觉有些感慨，“说不出母爱是伟大还是愚昧的，这场闹剧倒不像是一场冲动犯罪，而更像是母亲甘愿为爱女扛下所有的责任啊！”
“头，难道真正的杀人凶手是……”
刑侦科上午传来了数据，作为凶器的那根尖木棍，有过被擦拭过的痕迹，上面仅能查出陈美燕一人的指纹。且案发现场到楼梯间的那段雪地上的足迹也有被明显破坏掉的痕迹。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美燕，但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故意引导大家默认凶手。
狂风呼啸，树木摇曳，雪花被薄情地摔在了门窗上，烂成了稀泥。而少女的家也这样碎了，再也无法弥合了。
四
“头，还要审吗？”
“不了，她的精神状态已无法接受审问了，她也是个可怜人，余生就让她在这度过吧！我们走！”
精神病房里，顾晓语在地上摸爬滚打，呈现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往日那个文静淑女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了。她的嘴里一直叫唤着“妈妈”，偶尔还会蹦出一些稀里古怪的词，让人看了不禁替她感到惋惜。
“那些警察走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他们都是来抓你的！”说话的人住在顾晓语隔壁床，是一个自诩为诗仙的女人。她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却绝不允许别人说她有问题。
“人真不是我杀的！更不可能是我妈妈杀的！他们是大财阀，他们有钱有势，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对！”顾晓语已泣不成声了，她完全不记得那日晚上曾去过天台，更不记得她也曾与陈子媛见过面。
“我猜那晚上你太过激动，导致精神紊乱，出现了记忆缺失！”
“或许吧！”
“你其实还是很幸福的，有一直爱你，一直保护你的妈妈和姐姐！”
“或许吧！”
……
雪花轻落在大地上，融合在雪地里，或许案件的真相也会在时间的推移下被人渐渐埋葬。
番外篇1 顾晓语的自述
那日，期中考的排行榜在学校的大门口处公示了，我又一次不负妈妈的期待，位居榜单首位。
然而，在我满怀欣喜地走在归家的途中之时，陈子媛带着一批小跟班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那阵势犹如一群地痞流氓，甚是嚣张跋扈。
我打算从他们身边绕过，却被陈子媛给喊住了。
“喂，小矮人，我想和你做个学术交流！”她非常不尊重地给我起了个难听的外号来嘲笑我。也让她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在其身旁发出恶心的奸笑。
我不想理她，加快了步伐，但更准确地来说，是不敢反驳，不敢招惹。毕竟，形单影只的我又如何能够对抗得住那群人高马壮的痞子。
“没听到媛媛在喊你吗？”一个短发女孩上前扯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了陈子媛的面前，她力大无穷，拽得我呼吸都有些困难。
“请把手拿开。”我也有点被激怒了，但理智还是将我的脾气按压了下去，阻止我开口骂脏话。
“小兔崽子，看来你还很倔嘛！”
“我再说一遍，请把你的手拿开……”我依旧保持很刚的姿态，不愿向他们屈饶。
然而，我的话音还未落下，就感受到了脸颊的通红辛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漫长的眩晕。
是的，我被那个短发女孩连续掌掴了十几下，且那力度不亚于用斧子敲击墙砖。
我想奋力挣脱她的掌控，却被她身后的一群人给按倒在地上。那一刻，我就像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抵抗他们的拳打脚踢，被揍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好了，别那么粗暴了，初次见面，别吓坏了这个小朋友。”陈子媛大概看我已有些喘息，才叫停了他们。
“下次考试记得别让我看见你排在我前面。”她的话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像是在给我警告。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拿年段第一，你光荣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我竟敢回怼她。
“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啊。”陈子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顿了顿她说道，“不如请你尝一尝‘雪汉堡’的滋味吧！”
于是，一个男生将垃圾包裹进雪里，滚成了个巴掌大的小雪球。
而后，他们将我的嘴扒开，把做好的新鲜“雪汉堡”塞入我嘴里。不论我如何撕喊，他们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的自尊心被揉碎一地，像是掉在地上的冰渣渣，被人轻易地践踏碾压。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考第一名的喜事。
然而，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只不过是噩梦的开端。
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陈子媛带着小跟班在校外看见我，必定是对我一阵言语辱骂，甚至还有一顿肢体动粗。
而我每次都乖乖接受他们的凌辱，不敢做任何无谓的抵抗。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我好害怕妈妈和姐姐再为我的破事而担忧发愁！
现在的我真的好迷茫，好无助啊！脑海里总是莫名浮现出一堆自杀的手法，就像是在暗示我做好死亡的准备，催促我向命运妥协！
我好恨陈子媛！她就是个无比虚伪的人！她在所有人面前佯装高雅大气，却在那些隐秘的角落做着这些肮脏不堪的猥琐之事！她不配大家喊她为女神！她不配！
番外篇2 陈美燕烧毁的手稿
我杀人了！
对，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我们放陈子媛那个畜生苟活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让她去地狱尝一尝千刀万剐的滋味了。
这段时间里，我发现小女身上无故多出了几处淤青，且旧伤未好新伤又添，如此持续不断，循环往复！
而我几番询问她，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搪塞了回来。
不过，即使如此，凭女人的直觉来看，我猜测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告人。
于是，我和大女儿约好了一起去跟踪她，看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能让一向温顺的晓语对身上的伤谈之避讳，反感抵触。
事实印证了我的想法！果不其然，在跟踪晓语的第三天里，我们就看到了一群混混对她实施了残忍暴力，且就算语儿跪地磕头求饶，他们仍语不休停，行不改变！
我几次想要上前呵斥，都被晓彤给拦了下来。
“妹妹大概经历了不止一两次的霸凌了，如果我们这次阻拦，下次很可能在我们不在时，他们又会对妹妹变本加厉地伤害！”
我被晓彤的话给说服了，只能强忍着泪看他们欺凌小女。那一掌一拳就像是把重锤，捶打在了我的心里，阵痛难耐！
那晚，我辗转反侧，心有不甘！直到凌晨三点，我终于忍不住把晓彤叫起了床，和她商议接下来的办法！我绝不容忍那些畜生再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晓彤告诉我，带头打人的女生叫陈子媛，和晓语在同一所高中学习。晓彤在混混堆里听说过陈子媛，且还知道陈正在花钱请人帮忙找她男神的信息。
于是，我和晓彤计划明晚以给陈她男神信息的名义，约陈出来见面，而后给陈一点教训，让她不敢再找晓语麻烦。
就这样，第二天晚上，我们按计划成功地约到了陈子媛，并与陈说在天台相见。
因为害怕见到陈子媛时情绪过分激动，我便主动提出躲在天台上的一堵墙背后，不直接出来与陈见面，由晓彤来处理这件事！
之后，我们就按计划如期开展，让陈子媛尝到了皮肉教训，并承诺不再敢欺负晓语了。
达成目的后，晓彤便先行一步，离开了天台。而我也在等陈子媛离开后，再偷偷溜走。
然儿，万万没想到的是，晓语却在这时突然出现在天台。她的手里拿着一根尖尖长长的木棍，在陈子媛不注意之时，将其狠狠地刺入了陈子媛的身体，而后仓惶地逃离了现场！
看着血不断溢出陈子媛的腹部，在墙背后的我瑟瑟发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情感告诉我不能见死不救，但理智却束缚了我的手脚。因为我怕救活了眼前这个女人，会让她反过来指控晓语杀人未遂！而到时候，女儿的美好前程就会毁在了这个恶人手里，且难以抹去这污点！这可是我所不愿看到的结果！
于是，我选择了漠视陈子媛的求救。任由她哀嚎尖叫，也依旧视若无睹。
血流干了，脉搏停跳了！我开始伪装起现场，以除去小女来过的痕迹，不让大家怀疑到她！
我深知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从没给予过孩子们富裕幸福的生活，反而还因为自己的婚姻不幸，带给了孩子一个破碎的家庭。
这一次，我不能再对不起孩子了！我会承担这里一切的责任来保护好我的孩子！不让她们再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我要和孩子们偷偷地告别了！我希望在日后没有妈妈的日子里，她们都能健健康康地成长，也不要太过挂念妈妈！
彤儿和语儿都是我的心头肉，都是我心中不可替代的好孩子！只要这次事情不败露，她们一定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大有可为的！
永别了孩子！我永远爱你们！
“北风寒，雪花飘，暴已行，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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