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因要過春節,我整理抽屜,翻到一封信,是來自北京某藝術學校的一封信,落款時間是2010年4月29日,寫信人是波兒,一個16歲女孩子。
這個年代,寫信的人已很少,又因為信里,有女孩子的聯繫方式,又是一封長達五頁的信,記錄著我和一個可愛小女孩的相遇,所以我一直保留著這封信。
01
我和她,相遇在2005年的春節,香港一間酒店的大堂。
春節期間,酒店的住客以內地客人為主,我的工作不多,酒店大堂也比較冷清。
一天,酒店保安Willson走過來對我說:“你說那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指著酒店大堂沙發上的一個孩子對我說。
那孩子双手插在口袋裡,整個腦袋都縮進外套的衣領里,一頭天然卷曲的短髮十分可愛。
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一只安靜而孤獨的可愛小狗。
如果Willson不問我,我當然認為他是男孩;現在他問了,我就猶疑了:“男孩吧,不過又好像有點像女孩喔。”
Willson沒有和我討論,然後走向那孩子。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利是封(春節紅包)递給那孩子。香港的習俗,已婚人士向未婚人士,當然包括小孩派利是,里面的錢不會太多,一般是十元、二十元紙幣,表示祝福。
然後他走回來得意洋洋告訴我結論:問了,是女孩。
整個上午,這個長得有點像男孩的留短髮的小女孩就這樣蜷縮在酒店沙發上一動不動。
到該吃午飯的時候了,她還坐在那裡。
她家的大人呢?她看上去十來歲多一點吧,為什麼沒人理她?
午飯時我就走過去和她說話。
她說,她叫波兒,今年十歲,來香港參加鋼琴比賽,來自廣西,和老師同學一起來的。
爸爸媽媽沒有陪她來,其它同學都有爸爸媽媽陪,出去外面玩去了,她怕迷路,一個人不敢出去。
我就說,那你過來跟我玩吧,我給你講故事。
接下來的几天,大概是兩天或三天,她就再沒有坐在沙發上了。
每當我上班後,她就過來找我玩。沒有客人的時候,我就給她講故事,故事來自我手頭上正在看的一本書。
我不知道我是否講得生動,反正她瞪著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也許,當一個十歲的孩子,孤獨地在一個陌生城市,任何簡單的故事在她聽起來都會變得有趣。
我工作的地方在酒店大堂一個角落,自成一個空間。她可以以小客人的身份站在柜台外面,我的工作原本就是和客人說話,所以她以酒店小客人身份和我說話,是名正言順的,并不影響我的工作。
她也可以鑽進柜台里面。她個子不高,我將她收藏在柜台里面,也沒有人察覺。
同事Willson也知道了這個小女孩是獨自一個人來香港,他更不會干涉她和我玩。
比賽那天,女孩過來說:“姐姐,我好害怕。”
我說沒事的,當玩兒好了。
比完賽,她很沮喪地過來告訴我,她沒彈好。
我說,那也沒事的,就當玩兒。
後來她要跟比賽團隊一起回去了,她特意跑過來和我告別。雖然她還小,但她很懂事。
我把兩本書和一些糖果放進袋子給她。書是這兩天講過的故事,糖是給她路上吃的。
02
然後,這件事就過去了,我沒有記在心上。
酒店,原本就是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來自世界各地各種膚色的人,男女老少,如紅塵過客,在這裡停駐,或長或短。
我和他們之間的交集,都只因為他們是我的客人的緣故,一切的微笑和友善都是職業要求,和感情無關。
我不會太記得他們,他們會更快忘記我,我一直是這么想的。
2010年5月份的某天,我突然收到一封來自北京某藝術學校的信,有五頁那么厚。
“你還記得我嗎?我叫波兒,就是那年住在你們酒店的那個女孩子,那年我十歲。我剛滿了16歲,白羊座,身高1米68,在音樂系鋼琴班讀初三……”
她告訴我她的QQ號碼,說可以在她的QQ空間里看到她的照片,我們可以用QQ聯絡。
只可惜,我把我QQ號碼的密碼忘記了,所以,我就沒有加她的QQ。
我可能也沒有寫回信給她。
03
今天算一算,在酒店遇到十多歲的她,是十三年前的事了;而收到她的信也是八年前的事了。
2018年的4月3日,是她24歲生日。
24歲的波兒,八年前那個音樂系鋼琴班的廣西女孩子,她現在在哪裡呢?
她應該是一個高個子女孩,皮膚很白。
她有一頭天然卷曲的黑髮,她現在留的是長髮還是短髮呢?如果她留長髮,一定很美很迷人。
她有男朋友了嗎?還是已結婚了?還在北京嗎?還是回到了廣西?她從事什麼職業,會不會成為了一位音樂老師?
這個春節,無意中看到波兒的信,想起了她。
不管她在哪兒,我都為她祈禱并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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